第103章 原生家庭1
人到中年，越来越忙，玉湖六贤的微信群也越来越沉寂，从每周末群聊，到每月聊一次，最后变成一年聊不到三五回。
孩子自然是最主要的原因，除了乔安和周洋，其他人婚后就有了娃。
乔安所在的公司处于发展上升期，所以工作非常多，她每天加班，至少忙到晚上九点。从乙方到甲方，不止增加了工作强度，也增加了乱七八糟的职场人际关系，身累心更累。
身边的同事也都累，一个个每天顶着油头，红着眼，脸色发黄发青。人累了就没有耐心，一点小事也能引发争吵，办公室里戾气很重。
乔安有时累到崩溃大哭，她真没想到，自己这把年纪，地球都转了半圈了，竟还能被工作压垮。当然哭完后还得继续做事。
她这个部门，三分之二的女同事怀孕流产，有人说是风水问题，乔安觉得纯粹是累的，所以她一直不敢要孩子。
至于周洋为什么还不要孩子，她不晓得，私底下她们俩已很少来往。乔安约周洋，她总有各种理由推辞。后来殷才的部门聚餐，乔安过去蹭饭时，才有机会见到周洋。
那样的场合，不可能说知心话，所以两人的关系日渐疏远了。很多周洋的事情还是殷才回来告诉乔安的。
有一天，殷才回家告诉她，周洋的父亲走了。
周父出狱才两个多月，死之前的晚上跟周母吵了架，然后吞下整瓶安眠药。据说他早就得了抑郁症，一辈子要强，到晚年身败名裂，处处得看周母的脸色生活，落差太大就想不开了。
次日，乔安夫妻俩赶回r市，给周洋帮忙。这个决定，两人完全一致，没有丝毫分歧，双双放下了所有工作。
周洋家在r市已没有房产，所以周父的骨灰被带回了周家的老宅，丧礼也要在那里进行。周洋奶奶还住在这里，她爷爷很早没了。她奶奶中过风，记性不好，得知儿子死亡，伤心几秒钟也就忘了。
周洋母女本想一切从简，毕竟她父亲死得不光彩。但她叔叔不同意，话说得极难听，意思是周父落败全怪周洋，如今丧礼还不给好好办，简直是没有良心。
r市的丧礼还保留着复杂的流程，而且白事比红事更隆重更严肃，容不得出错，没有三五个精干的人很难办下来。
周洋的亲戚抢着给她们母女出主意，说起葬礼礼仪时一个比一个有见识，到具体干活时却不见人影。有人说身体不好，不能接触白事；有人说与周父生肖犯冲，需要回避。
总之，最后还是只剩周洋母女。
实则周母也帮不上忙，她刚丧夫，又有些自责，情绪极不稳定，需要周洋时不时哄着。
乔安和殷才抵达时，周洋正一筹莫展。听到两人说来帮忙，感动地想落泪。周父走了好些天，她硬是一滴泪没流，这会儿眼泪却绷不住了。
乔安见不得人哭，况且是周洋，两人一起眼泪汪汪。后来，徐小梅和刘辰也会抽空过来。
整整七天，朋友们帮着她把丧礼弄完，她丈夫到最后入殓时才来。
周父是长子，下面一个弟弟两个妹妹。他入狱，家族中受影响最大的便是周洋叔叔。
她叔叔一直没有正经工作，靠着周父的人脉，东边厂里干半年，西边单位做几个月临时工。他有个儿子，成年后也随老子，游手好闲，什么事都做不长。周父出事后，他们没了靠山，日子就越发难起来。
所以周洋的叔叔积怨在心。他倒常过来看看，但对周洋态度冷淡，每次出现像是领导视察，指指点点，冷嘲热讽。
这几年，周母的变化很大，在亲戚面前再也强硬不起来，这阵子伤心过度，更显得精神恍惚。周洋说她在上海一直不习惯，太孤单了，一个朋友也没有，每天就是送周洋出门上班，然后眼巴巴等着她回来。
当地风俗，吊丧的客人中，凡六十岁以上的老人要回送一份礼物。
周洋叔叔对周母说老人的礼物得凑齐八种，她们只备了五种，看不得！
周母惊慌，忙抓着周洋问怎么办。周洋打电话请徐小梅帮忙买剩余的三样。
周叔又说和尚念经的次数不够，至少得念上七天。
“本来灵柩停三天的时候就该开始念经，可你们直接火化带回来，把程序全搞乱了。”周叔皱着眉头叹气，“丧礼搞得不伦不类，要被亲友们戳脊梁骨的！”
周母又忐忑地看着周洋。
“小叔，我们尽量做，实在做不到的也没办法，现在城市里的丧礼大多数都简化了，有些规矩其实没必要。”周洋说。
“哎，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哥最后一程也没得体面，不知道这女儿养起来干嘛用。”周洋叔叔骂骂咧咧拂袖而去。
这节骨眼，周洋连怄气的力量也没了，多日熬夜与操心，体力已经透支。她只苦笑一下，继续投入没完没了的事务中去。
终于撑到最后一天，酒席结束，送走亲友。乔安几人因帮忙发随礼没吃上席，周洋又开了一桌请大家吃饭。
后来周母被娘家姐妹带走了，桌上只剩周洋夫妇，乔安夫妇，徐小梅、陈世杰。
她的小叔忽地又出现了，一身酒气，这次埋怨的是周洋请的人员不齐。
“周洋，怎么回事！开发区马主任怎么没来？还有你爸的老领导邹老，你通知到了吗？好些人没来呀，我巴望着等了一晚上。”
“都通知了，他们说有事来不了，已经让人带来了人情。”周洋回道。
“人情？人情管什么用！你这没脑子的，那些人肯定是为了避嫌，你爸出事后，愿意跟咱们家来往的越来越少了！都是你惹出来的，害人精，我们周家的风水全给你破坏了！女儿养起来有什么用，赔钱货……”
周洋默默忍着，以前她怕她爸，后来见到跟她爸差不多年龄的男人也发怵。而且，在她心里，也认为父亲入狱是自己的过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