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 章 职场2
小时候逢年过节,周洋的父母走访领导、送礼攀关系常带上她,他们说有小孩子在场,领导们收礼会痛快些。
有次周父被举报受贿,慌忙要把钱还回去,也带上周洋。那人怕周父不给帮忙办事,死活不肯收回送出去的东西。最后周父便跪在那人面前恳求。
周父事先跟周洋说好,如果他下跪,周洋得放声大哭一起求人。周洋答应的时候没当回事,可当真看见高大勇武的父亲双膝着地时,她呆住了,好一会儿也哭不出来,直到她父亲狠狠掐她的大腿,掐到淤青,她才疼得哇哇哭出来。
事实就是如此,她亲眼见证了父母的升迁过程,她不认为他俩在能力方面有啥了不得的过人之处。而且不光她家,整个r市的公职系统里,但凡她认识的人,无不挖空心思找关系。她只见过深夜在外应酬的父亲,从没见过像乔安那样靠盯着电脑加班升职的人。
于是她信了杨帆说的话,开始选择性地消极怠工,甚至将武经理安排的文书工作一拖再拖。
周洋所在的前台正对着公司大门,门口是电梯走廊,公司里的人若要抽烟,得到电梯走廊上去。他们抽完烟,常到周洋的位置上坐会儿,或者倚靠在前台跟她聊聊。男同事们大多愿意跟这样的美女扯几句闲话,说些荤素搭配的笑话互相逗玩几下,他们把这当作高压工作间隙的一种调节。
周洋喜欢被关注的感觉,只有这些闲聊时刻,她才觉得自己与其他人没有差距。那些高职位高学历的精英,个个来找自己攀谈,而且聊得倍儿欢,她觉得这是一种认可。
有时候聊欢了,她会忘记这在职场,忘记她与其他人客观职位上存在的差距,以至于完全释放出本性,等换来对方错愕的表情时,她才意识到言语或举止过于肆意了。
有一回,她刚跟个男同事打情骂俏结束,就见武经理出现在眼前。
因未从兴奋的状态中出来,她用狂放的语气点评起武经理的着装:“武英,你能不能别这么抠门,好歹买点像样的衣服呀。”
武经理的脸立马拉下来,冷冷道:“怎么?有哪里不对?”
“你的内衣size不对,没把丰满的胸部凸显出来,看起来有些下垂了。这么有料,别老穿松松垮垮的衣服嘛,把武器展示出来。”周洋嬉皮笑脸道。
武英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瞅着她,周洋才意识到自己的话又说过头了。她急忙解释,语气里还带些嗔怪:“我说这些,因为跟你熟呀!”
素来谦和的武经理,极轻蔑地扫了周洋一眼,漠然转身离去,留给她一个背影,仿佛在告诉她:“谁跟你熟?你一个前台。”
不久,公司一位女领导看不惯周洋的轻浮,向武英投诉,说前台不够稳重,一会儿板着张脸对人爱搭不理,一会儿跟人嬉笑打闹肆无忌惮。有次女领导带客户来公司开会,周洋的高分贝笑声传到了会议室,引得客户诧异不已,女领导便觉得周洋给公司丢脸了。
武英找周洋谈话,说面试的时候觉得周洋挺有想法,有自己的职业规划(乔安帮周洋准备了职业规划的面试回答),不像个普通的花瓶,所以平时会派给她一些案头工作,培养她往专业的人事行政方向发展。现在,她对事实感到失望,但希望周洋至少做好服务工作,否则公司会考虑换个前台。
周洋冷着脸听完武英的数落,一句话没回应。
她的自尊心受到重创,万万没料到自己连个最低级的前台岗位都要保不住。再过一个多月后就到春节,到时候亲戚朋友问起在上海做什么,该怎么回答?还有父母那边,刚刚对我有了点信心,怎能又让他们失望。
她心乱如麻,回去跟乔安吐槽:“有什么了不起的,全他妈关系户!武英就是个bitch,贱人,肯定是记仇了,我之前不小心说她老穿便宜货。她就个哈巴狗,我要有点关系,她敢这么对我?”
见乔安皱起眉头,周洋才把嘴边一大串脏话憋回去,继续道:“投资部有个女的,每天啥事没有,来公司就是翻翻杂志、听听音乐、开开会。因为她家是桐乡的富豪,开宝马上班,每天换一个lv包拎着,她就能做投资经理。我每天忙得死去活来,只拿四千块钱,还要被人威胁。有时候想想,真不知道待在这公司干什么。”
“沉住气,每件事情刚开始总是难的,我们只能不停地给自己打气。我刚开始工作时也吃尽苦头,等熬过这个时期,慢慢就会顺手了。”
“说起来容易,你是运气好,进了好公司又遇上好领导。我再怎么忍气吞声也拿不到你那么高的工资。”
周洋觉得乔安根本不懂自己的艰难,只会说些虚无缥缈的鸡汤。她从杨帆那里打听到,公司每年调薪涨幅15,这意味着她再干两年工资也才五千出头。跟乔安一比,她的心理落差更大了。
“你说我是不是选错了?”
“你的意思是应该选销售职位?”
“不是,你看他们个个都有关系,但我家的关系网全在r市呀,到上海什么都用不上。”
周洋开始怀疑来上海是个错误的选择,挫败和孤独带来漂泊感,她觉得自己如一叶扁舟飘荡在茫茫大海上,孤苦无依。
“你那公司也许是极端个例,我相信经济有活力的城市,就业也是市场化的。据我了解,上海大部分的企业是相对公平的,像我们公司就很简单。”
“我又进不了外企。”
“我很多客户是中资企业呀,他们招人也没说一定要有很牛的爹,还是看专业能力的。你只是点背,撞上个奇葩单位,不要紧的,这家不行换一家,关键要把时间花在能成长的地方,锻炼出自己的能力。”
“天天打杂,能锻炼出什么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