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周洋的烦恼2
媒人前脚刚走，周父后脚进了家门。
他喝了酒，凸起的啤酒肚使他难以平衡，摇摇晃晃着蹬掉皮鞋，换上居家拖鞋。
然后发出如身体一般雄壮威严的声音：“奇怪，我在楼下碰见媒人，跟她打招呼没理人。”
说完，他发现周母脸色阴沉，又问：“怎么啦？闹别扭啦？”
周母没回答，她的注意力被随意甩在白地砖上的皮鞋占据了。本就心情不好，看到地上星星点点的黑灰更火上浇油，她厉声道：“跟你说几百遍几千遍了！外面穿过的鞋摆在进门地毯上，这下地砖又全是灰尘了！”
周父摇晃着转回去摆好鞋，又多此一举地用居家拖鞋扫了扫灰尘。
周母见他轻侥愚蠢的动作又来气：“你这不就把灰沾到拖鞋上了吗？有没有脑子的，干啥事能靠谱！”
“行了行了。”周父回道。
“说了晚上要谈订婚的事情，你现在才回来！”
“这还不到八点，我吃完饭就赶回来了。”
“不能回家吃吗？一年365天你有几日在家？外面的饭就这么好吃？”
“又发什么神经，吃枪药啦？我今天心情好不跟你吵。”周父说着往房间里走。
周母的火气还未撒完，继续道：“你找的亲家，自己不出面谈，干什么都让我给你擦屁股，你就不能干点完整的人事？我工作上的事不比你少，天天还要操心家里！”
周父的声音迅速从房间里传出来，以他的脾气，忍住不回嘴绝不可能。
“我这不来了吗？你是不是没好好说话，把媒人气走了？她看我的表情奇奇怪怪。你平常跟外人相处不是挺能装的嘛，今天又犯什么毛病！”
“你才有病！找的骆家什么东西，叫个寡妇过来做媒。讲的话颠三倒四，我都不兴搭理她。你自己去跟骆成林说吧，反正这媒人必须得换掉。”
在父母唇枪舌炮之际，周洋默默溜进房间，戴上耳机，这是她惯用的避免被误伤的办法。
好好说话？老周你可真逗，在这屋檐下，要么沉默是金，要么天雷撞地火，何时存在过好好说话。
不过这几年算好些了，父母从中年走向老年，中气已显不足，一般吵个三五分钟可以休战。
对她的态度也有改观，母亲不再像小时候那样，什么都要求她去争取了。近段时间，她甚至能感受到母亲对自己的依赖，类似一种对闺蜜的依赖，她快要退休，想来是终于觉悟能一直陪伴她的只有亲生女儿。
现在她见到父亲也没那么害怕了，虽然她永远不会忘记父亲曾用手枪顶着她的脑袋。
大约在小学四五年级，她已记不清那次具体发生什么了，印象中父亲吼她：“你怎么不去死啊！”然后她大概说死就死之类的话，父亲就把枪摸出来了。
更小的时候她是十足的倔脾气，想不明白的事情很难动手去做，他们动手打她时，她总是狠狠瞪着他们绝不讨饶。当枪顶着脑袋，她才发现自己怕死，怕得要命！那天以后，她常梦见自己被人爆头打死，然后半夜惊醒过来。
后来，她再不敢跟父亲顶嘴了，他说什么她便顺从答应。
仔细想想，这也没什么坏处。他们的确很厉害，比周围朋友的家长都优秀，自己的学业、工作他们都能轻松搞定。实际上，他们除了脾气差一点，也没让自己受什么苦，比起乔安、徐小梅家，自己似乎没什么好抱怨的。
而且参加工作后，父母的关注点只放在她的婚姻上，一心指望她早些结婚早些生个下一代出来。
次日，骆明远一家上门拜访，因从媒人口中得知周母对二十万彩礼的坚持，骆家咬咬牙答应了。毕竟换作娶别家女儿，骆家还得准备婚房。骆母盘算一番，在一种得了便宜但又自卑自怜的复杂心态中，接受了周家对订婚仪式的所有要求。
中间谈到订婚酒席规格时，周父和骆母略有分歧。骆家觉得只是亲戚间吃顿饭，中等价位的酒席已足够，况且订婚宴不收礼金，何必把那么多钱给酒店赚。周父觉得本来请的人就少，扣扣嗖嗖不像样，于是便说，反正双方各自摊派酒桌，骆家的几桌不必与周家一样。周家肯定要最高规格，并且每个席位会放中华软包烟和一百元红包。
“那怎么行！两家亲戚坐在一起，对比起来太明显了。这让我们家以后怎么做人。”骆母说。
“亲家母，我就一个女儿，你也才一个儿子，订婚宴没几桌，该花的得花！”周父声如洪钟，给人一种压迫感。
骆明远的父亲自投资失败后，在家事上已无话语权，到了这种场面，也是唯唯诺诺没啥主意。骆母一边气丈夫无能，一边心疼钱包，但也只能答应下来。
这一次，周母对周父的表现颇为满意，她觉得周家在气势上完全占了上风，她相信这对周洋的婚后生活也是很好的开局。
周洋则像个局外人，旁听了自己订婚的各项安排。她懒得去想那些琐事，想了也没用，父母都那么有主意，轮不到她做决定。
到了订婚那天，办喜事杂七杂八的事项不少，周父周母忙得团团转，没空顾周洋这边。实际上，周洋只需打扮得漂漂亮亮，安心接受众人的赞美即可。
凌晨五点，化妆师就来了。周洋睡眼朦胧地任其摆布，待到清醒过来时，镜子里的自己已变样。长发盘起来了，从中间分开，两边刘海编成两条麻花小辫，辫尾巴与其余的头发汇合绕在后脑勺。上面点缀着一圈金簪，压得她的头昏沉沉。妆容有些偏浓，眉毛修的细长，眼线也细细长长。
化妆师说，这叫大小姐盘发，妆容也是配合礼服、发型一体设计的。
确实挺有民国剧里新婚太太的感觉，只是至少显老五岁，周洋心想。竟然还把我最得意的眉形给修没了，那可是张柏芝同款眉毛呀，周洋有些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