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社会初体验3

    会客室的中心摆着一张椭圆形牌桌，分散坐着四位老总，薛少作为发牌荷官站着。墨绿色的桌布上散落着红、黄、蓝三色筹码，靠近荷官的位置垒着大量现金，明晃晃的刺眼，随便一扎就是一万元。

    四个姑娘穿插入座，乔安们坐到了黄总的右手边。他们已经商量好，分别带一个徒弟，于是黄总便成了乔安的师傅。

    没有提前讲述规则，直接开局发牌。

    乔安学得很快，这方面她有自信，家里亲戚们逢年过节爱赌两把，玩麻将玩扑克的都有，小时候，她站后面观战几局，很快就能学会。什么广东麻将、福建麻将、斗地主、双扣、五十k她都略懂，遇到大人走开还能暂代玩上一会儿。

    她当真把自己投入到智力竞技里了，遇到不明白的就壮着胆子问黄总，一副把他当长辈请教的姿态。结果，她以稳中求进的牌风狂扫三家，手边的筹码蹭蹭蹭上涨，更惹得其他三家大为不满。

    “这怎么玩？这样下去有啥玩的？”

    “小乔聪明，黄总又是老狐狸，你们强强联手，今晚结局已定，不好玩不好玩……”

    于是，他们修改了游戏规则，接下去只让大学生们自己打，旁边的老总不可说话亦不可提示，若想帮忙就各凭本事各出奇招各显神通。

    “对，凡是台面上我看得到的提醒，都算犯规。我看不到的就当你们是心灵感应吧！”薛少舞动着兰花指总结道。

    规则既定，其他三对男女便纷纷凑在一起耳鬓厮磨、商量对策。

    此时的乔安刚从策略博弈的思维中出来，忽地发现周围的氛围已悄然变化，一种油腻腻、暧昧粗俗的情愫在四周蔓延开来，男人们各在暗处对女生做着小动作，女生们咯咯咯笑着，脸上洋溢着媚态。

    她们怎么可以欣然接受？

    乔安转头看向黄总，他正对着自己微笑，然后轻轻挑了挑眉，似乎在暗示她主动凑过来。

    道貌岸然，乔安心里泛起一阵恶心，然后慌忙转回头低下，怔怔地摆弄着桌上的筹码。她紧绷着身体，孤零零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敢往左右挪动一点点，直至全身发麻，背心手心都汗涔涔。也不敢再看黄总一眼，她担心自己迫于威慑，忽地做出什么会后悔的举动来。

    乔安没有动静，黄总倒不勉强，只是双手交叉于胸前端坐着，傲然注目着她的一举一动。

    新的牌局开始，乔安已全无争胜之心，木讷地做着常规操作，只盼着快些结束。可其他三家玩得正起劲，凌瑶扭亏为盈，激动得脱掉西装外套，露出白花花的胳膊、白花花的脖颈。另两个女生则几乎与身边的男人粘在了一起。

    乔安越发如坐针毡，此刻的房间也好像变得异常安静，任何细微的声响都能被她听见，窸窸窣窣，如有老鼠在她两边耳膜上不停地挠啊挠

    终于，在听到一声内衣肩带的弹动后，她腾地站起来，说：“不好意思，我有点不舒服，先走了。”

    未等任何回复，她冲出了会客室，出门的霎那，眼泪决堤。

    她甚至没想明白自己为何要哭，身体就自作主张安排上了。

    她一路往楼下奔，等走出别墅大门时，被身后凌瑶的声音叫住。

    “你怎么啦？”她的语气中带着埋怨。

    “可能，酒喝多了吧。我先回去了。”乔安说，然后擦掉眼角不受控制的泪珠。

    “你真的是大家正玩得高兴你知道今晚的赌注有多大吗？上百万啊！我们随便拿点小费就能买个香奈儿包包了。又不要你干啥，只需坐在那里，收起廉价的自尊心”

    对，是自尊心，凌瑶的话点醒了乔安，是自尊让她接受不了。今晚的一切都是有预谋的，在那个会客室，她感受到了被利用、被蔑视、被当作玩物一般对待。以她这个年龄的认知，尽管无法理清那种被伤害的感觉，但她坚信那就是不合理、不平等的关系。

    她不想再听凌瑶絮叨，打断道：“我没你聪明，什么也不知道，唯一知道的就是我心里很不舒服，要立马回学校！”

    乔安拦住一辆出租车，头也不回地上了车，关上车门，耳畔传来凌瑶一声冷笑：“哼，没出息！”

    出租车奔驰在高架桥上，将近午夜，路上的车已不多。车里面只有乔安和司机，司机也是个中年男人。

    乔安不再难过，她让自己保持清醒，瞪着铜铃大的双眼四处查探，动静大的像在提醒司机——不要给我动歪脑筋，我可是时时刻刻盯着呢。她一面记下出租车上贴着的司机信息，一面故意按几下手机按键，做出一副随时给人打电话的样子。

    一小时后，她安全抵达学校，车费耗尽了今天的兼职收入。

    忙碌一天一场空，她小心翼翼地将这天的经历收藏到心底。从此，但凡遇到天上掉馅饼、不劳而获的事情，就提醒自己多个心眼儿。而且，她再也不干买彩票这类事，不追逐一夜暴富的机会，天然地认为太轻易得到的背后可能是更为可怕的代价。

    半年后，凌瑶和刘辰分手，她跟了个开路虎车的中年男人，后来再也没有她的消息。

    大四考研结果出来后，乔安不出所料地没考上。她倒也不伤心，反而对自己的能力有了更清醒的认识，研究生本该是热爱这门学科，决心搞研究的人去读的，自己显然不合适。寝室里的其他三人也没考上，有人决定复习一年再战，乔安没有跟随，她决定不再装模做样地去学根本没兴趣的东西。

    就如那天从天盛资本的会客厅出来一样，她不清楚自己会错过什么，只清晰且坚定地知道自己不需要什么。

    她决定，百分百对自己诚实。

    郭懿为了挽尊声称分数够得上贵州一所学校，但她爸说贵州太落后，读了研究生也不会对事业有加成，而且家里已铺好关系，她一毕业就能进家乡当地的银行。

    四年光阴一晃而过，毕业季就这样悄然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