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世道多艰2
“我的收入覆盖不了房租成本，只能转移到自媒体平台上了。那也是一条未知的路，暂时无法请你加入。唉，你要是没那么早辞职就好了。”sharon满含歉意地说。
乔安没有怪她，她辞职是必然的，不是因为sharon，也不是因为孩子，只因她自己，为了过上一种不虚伪的生活。
这种生活必然有其代价。
令人难受的地方在于代价的随意性和不可估量。
乔安本以为已经做好足够的准备——三十多岁，有一定阅历，读了不少书，见过不少人，面对每件事，基本能摸明白前因后果。
可事实发生时，仍免不了一阵慌乱，尤其面对那些从天而降的意外。
孩子三岁以后上了幼儿园，乔安的心理咨询事业有了初步进展，拿到资格证书，并开始在网络平台上实习。虽然还没什么收入，但正朝着清晰的路径前进。
一天深夜，殷才接到个陌生电话，接起来才知是殷母。
“孩子，是我。”索女士声音低沉，“跟你说个事，首先你别怕，我接下去说的跟你没多大关系，我问过律师了，上海那边的业务都是干净的。”
殷才迅速坐起来，动静很大，惊醒了乔安。
“什么？妈，你在说什么？”
“吕伟出事了，刚刚警察过来把他带走了。深圳这边大部分高管也被抓了，公司里面的电脑和资料也被带走了。”
殷才惊得说不出话，他不敢相信听到的是真的。
索女士又说：“警方把华创定为涉黑犯罪集团，说华创虚构投资项目，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然后把获得巨额资金后再用于高息放贷牟利。还有暴力催收，我也不懂具体哪些业务有问题，但律师说主要是深圳总部这边。儿子，你放心，妈一定不会让你有事。”
深圳公司大地震，上海分公司怎么可能没事。殷才不可能放心，如果公司投资的项目有问题，那出钱买这些信托产品的客户会怎样？还有他自己，他的所有积蓄也买了公司的产品。
他努力保持冷静，问：“我们投的项目全是经过金融协会批准，部分还有政府背书，怎么可能——妈，你是不是早就收到消息了，你应该早点通知我，我好让客户抓紧赎回。你现在在哪儿？我需要跟你见面。”
“不行，你别管我在哪儿，也不要找我，你知道的越少越好，我和吕伟关系特殊，警察肯定会把账也算到我头上，所以我先出去避避风头。如果警察找你，你就说跟我很少往来，什么也不知道。”殷母说。
“你一个人能去哪儿？妈，你不要胡来。”殷才不由得想起小时候母亲忽然消失的情形，他恨死这种提心吊胆的感觉了。
“儿子，别担心，妈会照顾好自己。欺人太甚，老娘好不容易过几年好日子，不能又回到过去，绝不能！儿子，不要找我，等安全了我再联系你。”殷母挂断电话。
殷才的脸垮了下来，担忧全写在脸上。这些年他过得稳当舒适，显然忘记了世道本就多艰，这突然的消息就如晴天霹雳般把他劈懵了。
乔安坐在殷才旁边，听见一半，猜测一半，看到殷才这副模样，更是心惊胆颤。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乔安问。
“媳妇儿，完蛋了，出大事了。”殷才喃喃道。
乔安听他讲述完整的事情，有一瞬间，也觉得天要塌了，可很快，孩子熟睡的气息让她迅速恢复冷静。
“你参与什么违法的事了吗？”她问。
“当然没有，我就是个销售团队的负责人，公司发行什么产品我们卖什么产品，怎么可能去违法。”
“那就行，没做亏心事就行。”乔安挽住他的手臂，尽管睡前他们刚吵过架，她本打算晾他几日不说话。
一周后，殷才被深圳警方叫去协助调查，因为他是上海分公司的法人代表，也因为她的母亲。索女士带走了吕伟的一半资产，不知去向。
调查持续了半年，乔安不敢告诉父母朋友，怕殷才以后无法面对他们。她独自扛着，只是暂停了咨询师的工作。
自身难保，又哪来的心力治愈他人。
中年阶段，事业不是想追求就能去追求了，光是孩子就制造了足够的路障，何况这时又多了丈夫的影响。
以前，朋友们在ktv唱歌，总爱点一首《不想长大》，大伙儿唱嗨了，脱掉鞋子袜子，蹦哒到沙发上反复嘶吼：
“我不想我不想不想长大，长大后世界就没有童话，我宁愿永远都笨又傻……”
那时候他们二十左右，歌词中唱的，到这些年真有了直接透彻的体会。
周洋也受到重创，她同殷才一样，大部分积蓄都买了公司产品。销售人员中很多都这么做，为了博得客户对产品的信任，有些人甚至联合客户一起买一份大额理财产品。
所以公司出事，销售人员同客户一样受到很大影响，很多家庭就此从富裕和中产阶层跌落。
周洋为了挽回一些损失，在深圳公司爆雷期间，疯狂地联系不知情的客户加购手上的产品。这时节，她成为公司业绩最好的销售，累计销售金额上亿。
“这不合适吧，你们的产品早出问题了，这不是骗客户吗？周洋，这样做不厚道。”乔安说。
“那我的损失怎么办？我拼死拼活工作，为了业绩付出一切，到头来这么多年攒的钱全亏进去了，我找谁说理去！我不管，趁上海这边的业务还能做，我赚回多少是多少。”周洋说。
到了年底，殷才终于从深圳回来。警方查了他的资金账户，没有与吕伟特殊的资金往来，也没有同索女士的关联交易。但他背上了案底，以后无法在金融行业内做管理。
他还需退还这些年在华创所得的非法收入。因为华创集团的业务违法，所以员工们的工资也是非法所得，全部得上缴。
因此，除了亏在公司产品上的钱，殷才又卖掉另一处房产和车子，赔得一分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