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曲奇饼和牛奶
上到车上，因玉明是半道捡的人，他只好坐在给司机睡觉的那张简易床旁的座位上。他看了眼旁边床上团成一团的花被子，心里默念起了《心经》。
要不是抢不到高铁票，他才不会这么折腾自己。玉明把手放到有点堵的心脏上，手腕上的菩提手串发出被人精心盘玩的光泽。
就在这时，林浩站在下面的梯子上往上探了一眼，他对在开车的秦稳说：“哥，刚刚上来的那个人好像是给我看牙的玉明医生”
“谁？”
“玉明医生。”
玉明这名字一下让秦稳想到了十多年前那个“玉明叔”，他在脑海里努力搜寻玉明的模样，不管怎么搜寻，只是记起个模糊的影子和一串菩提手串。
车子在服务站停下放人下去上厕所，秦稳站在车头的位置抽烟，顺便活动下筋骨。
“哥，那个人就是玉明医生。”林浩指着人群中的一个背影说。
秦稳见那背影挺拔但有点单薄，灰色的针织衫外露出一截雪白的脖子后面松松的盘着个发髻，有几根头发凌乱的散在脖子上，细细的左手手腕上带着串光泽诱人的菩提手串。
他一瞬间把那个背影和自己脑海里在残桥见到的那个少年重叠在了一起，十二年过去了，他仿佛变了，又仿佛没有变。
车子行驶了七八个小时后，在休息站停下来放人去上厕所和吃饭，秦稳开着空车去几公里前的加油站加油，等加好油再回去休息站，他停好车在车门撞见了从车上下来的玉明。
“你怎么在车上？”秦稳猛地看向站在车门的玉明。
“睡着了，不知道你已经让其他人下车了。”玉明伸出一只脚，擦的干净的皮鞋在车门口荡着，不知道将脚落在哪一块地上。
前一天这个地方下过一场暴雨，地上到处可见被车轮碾出来的稀泥。正犹豫，一只手伸到玉明面前，说：“拉着我点，地上滑，小心摔倒了。”
玉明抬起眼皮看了看站在车下面的秦稳，伸手搭上他的手腕，轻轻一跃跳到他站着的那块还算干净的地方。
落地时玉明的手牵动了敞开的针织衫，一股淡雅的檀香味从衣摆扑向秦稳的鼻尖。
“谢谢。”玉明说。
秦稳被那扑面而来的淡淡的檀香香气怔愣了一下，说：“不客气，都是老相识了嘛。”
玉明笑笑，站到秦稳右侧说：“我以为你要一直装做不认识我，毕竟你小时不愿意叫我叔。”
提起小时候的事，秦稳觉的挺尴尬，摸了摸鼻尖说：“那时候年轻气盛，谁都不服，当然不愿意向任何人低头。”
“理解，谁都有年轻的时候，那时候的我也一样，还顺走了你一包泡椒凤爪和脆肚。”
玉明低头看见眼皮鞋尖上沾上的泥，从裤兜里掏出纸巾，蹲在秦稳身边擦泥。
“这鞋很贵？你这么爱惜。”
头顶响起低沉的声音，玉明一边擦鞋上的泥，一边说：“不贵，也就几百块，我不喜欢脏东西，算是职业病吧。”
“哦，听说你当医生了。”
秦稳盯着地上的玉明说。玉明弓着脖子，兴许他太瘦了针织衫和里面的白色t恤大，他脖子后一大片光洁的肌肤露了出来，清晰可见的锁骨也在他擦皮鞋的动作下带上了色气。
“哥！吃饭了。”
林浩站在休息站门口道。秦稳这才把视线从玉明身上移开说：“哦，知道了。”
“你去吃饭吧，不用管我。”
玉明将脚上的皮鞋擦的铮亮，起身去垃圾桶那里扔纸巾，扔完垃圾后他本想找个地方站一会儿，坐了七八个小时的硬座，他身上的骨头有点酸痛。
转身之际，看见秦稳还站在刚刚的位置没动。
隔着两米的距离玉明看着他说：“你不去吃饭？”
秦稳说：“一起吃吧。”
玉明摇摇头，微微一笑说：“算了。”
“行，那我先去吃饭了，有事你可以找我。”
“……”玉明点点头。
秦稳没邀请到玉明一起吃饭，他走进专门供司机吃饭的小房间，看见屋子里其它两桌光着膀子狼吞虎咽的司机，想着还好没让玉明和自己来吃饭。
“哥，你在外面干什么，你从来没像今天这么慢过。”林浩牙好了说话也伶俐了。
“没干什么，就是和老相识聊几句。”
秦稳夹了几筷子菜到碗里，端着碗面对着门口坐，尽管天已经麻麻黑，他还是在休息站的大坝里找到了那一抹单薄的身影，那抹身影在人群中实在太耀眼了，一点也不像是这种小地方能来的人。
“稳哥，怎么了？”
刘宣说着话冲秦稳的视线将头伸出门外，胡乱看了看又坐回原位：“稳哥，你看什么啊，看的这么专心。”
秦稳把碗里的饭几口刨尽，转动着屁股面向桌子，舀了一碗肉丸汤，呼呼几下喝下肚，本想用手随便擦擦嘴就算了，迟疑半下，抽出一张纸巾边擦嘴边走出小屋，去了旁边的小卖部。
从小卖部出来，借着昏黄的灯光，他看见玉明站在一块还算干净的水泥地上，双手环抱在胸前四处环顾。
“给，不想吃饭喝点牛奶、吃点饼干。”
秦稳把一盒牛奶和一份曲奇饼干递到玉明面前，玉明静静地看着他没说话，也没伸出手去接。
他只好抬抬手说：“这个不贵，不过也不便宜，你要是不喜欢吃的话，你告诉我你喜欢吃什么，我帮你去换。”
“不用了，谢谢。”玉明接过他手里的曲奇饼干和牛奶，拿在手上并未马上吃，问：“今晚会下雨吗？”
秦稳望了望天，说：“估计会下雨，那边有几朵乌云过来了，我们要赶快走了。”
“那就走吧。”
两人一起上了车，秦稳嘀嘀按了几下喇叭，林浩和刘宣就从屋子里跑出来，喊道：“快！上车走了！”
经过几次服务站上车下车的训练，一车的乘客早熟知了流程，陆陆续续上车，没有人抱怨碗里的饭没吃完，尿没撒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