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夜城驰骋的猛兽
零落的灯光在黑夜中一盏盏亮起，喧嚣的人潮只留下了细言碎语，朦胧沥雨漫步空中，继而缓缓落地，明亮的路灯打照在清冷的道路上，点点亮泽明如繁星铺面而去。
夜离坐在车上，倚靠着车窗，望着繁华而又凄惨的城市，内心空洞而悲凉。
今天有太多的事让他茫然无措，有太多的情感让他难以忘怀。
悲伤、痛苦、怨恨……他的拳头攥紧，禁不住的发抖，鼻尖微微酸涩，眼中泛起一片朦胧，又生生给他憋了回去。
诺正开着车，看了一眼异样的夜离，没有说话，只是抿了抿嘴，又转头看向前方。
在今天去往第四名牺牲的执行者的家中时，夜离两人遭到了他家人的埋怨与唾骂，至那之后夜离都只让她待在车上，自己则一人去将徽章归还。
一次又一次，夜离原本熠熠闪烁的星眸渐渐黯淡，诺追问了好几次，然而夜离只是勉强露出笑容，轻轻地说了句“没事”，随后默然无言。
她想要跟着一起去，却是被夜离坚定的拦住，于是只能看着夜离渐渐消沉，她的内心焦急不安，然而又无可奈何。
今天只是第一天，按照今天的进度，包里的徽章怕是还要送上两天，可看夜离的状态，她真的很担心这样下去他会不会一蹶不振。
“夜哥哥，我们待会儿要和熊老大他们一起去吃饭呢，真好呀，大家都还能在一起。”诺目视前方，清丽的侧颜黛眉弯起，脸上的酒窝微微凹陷，露出一个非常可爱的笑容。
夜离看了一眼诺，正了正身，转而也看向前方，轻声道：“是啊，真好呢。”
“夜哥哥很厉害呢。”诺澄澈透明的眼眸一闪一闪，轻声道，“真的很厉害。”
“我吗？”夜离看着诺，目光消沉。
用厉害这个词来形容他，真的匪夷所思。
“夜哥哥，这些事情，不会有人去做的，即便有人想做，最后也都不了了之。”诺神情坚定，却又俏皮的眨了眨眼，“而夜哥哥做了，而且还会继续做下去，对吧？”
夜离偏移视线，目光怔怔，沉默不语。诺并没有追问答案，声音轻柔温和，像是在诉说一件很好的事：
“看着他们悲伤，你会跟着悲伤，看着他们痛苦，你会跟着痛苦，而看着他们的怨恨，你就只能默默承受……”
“夜哥哥。”
诺将车停下，60秒的红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喜欢时间的人会在这一小段时间里尽可能做想做的事，说想说的话，不喜欢时间的人也许会点开音乐，也许会点起一支烟，发着呆，想起过往某个让人会心一笑又或是黯然神伤的片段，然后静静的等待这60秒消失不见。
前提是，你不是一个人。
所以诺很喜欢这60秒，因为她现在有一些话想对身旁的那个家伙说，于是她转过头看向夜离，温声道：
“你本可以不用这样，不用去感受什么，不用去承担什么，可你还是这么做了，为的仅仅只是希望能够减轻一些他们的悲伤，所以，夜哥哥真的很厉害。”
“是吗……”夜离空洞的眼瞳流光一闪，依旧看着前方，红灯一秒一秒的流逝，似乎心中的某些东西也随之流逝。
“是的呢，执行者因为人手不足，所以对待牺牲的战士们，就只能直接发放抚恤金到他们家人的账户中，基本都没人可以去慰问一下，更别说有人将他们的遗物带回……”
诺继续絮絮叨叨，却好像想到些什么，话锋一转，开口问道：“夜哥哥，话说千鹤小姐把钱转给你了吗？”
夜离愣了愣，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回答：“不知道…”
“那你还不快点查查看！走咯！”绿灯亮起，诺突然兴奋地喊了一声，脚底油门一踩，冲了出去。
钱是个好东西，身处困境的人有了它会重拾信心，亡命之徒有了它会奋起反击，立于群山之巅的家伙有了它会更加闪耀……
它能解决世界上大部分事情，拥有它的人一定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幸福。
此时街道上车辆稀疏，100公里车速的粉色法拉利sf90飞驰而去，在其间穿梭而行，夜城中两道白色的炽热光线穿透黑暗，发动机响声动彻天际，如黑夜中脱缰而出的猛兽发出狂躁的咆哮声。
诺可爱的脸庞开心得哇哇大叫，仿佛是在做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一样。
夜离被惯性紧紧吸附在座位上，侧脸看着疯狂的诺，内心像是被什么触动了一下，他看着叫声越来越大的诺，感受着越来越快的车速。
突然的，他的身体微微蜷缩，进而不受控制的战栗，像是在极力克制什么，忽而笑了起来，与身旁大叫的诺一起，清隽俊美的脸开始肆无忌惮地大笑，不知不觉中，泪水漫过脸颊。
“哈哈哈……”他仰起头，紧闭着眼睛，可泪水依旧从缝隙中透漏出来。
为什么会这么难过，为什么会控制不住眼泪……
诺余光看着夜离失控的样子，又笑眼盈盈看向前方，一滴清泪于眼角坠落，嘴唇不自觉的颤抖。
她怕极了，真的怕极了，虽然她开车技术还算不错，但是根本没有将车开得这么快过，更何况现在表盘上的指标已经逼近120！
她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也不知道这样做好不好，但她总想做些什么，为他痴狂也好，为他发疯也罢，她一定要做些什么。
看到他挣扎在大笑与大悲之间，看到他终于放开自己，落下泪来，她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
哭出来就好，哭出来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