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意冷
方多病跟着玉佩的指引，出了临川又是一片迷林，他不敢让蛊虫太亮，一路磕磕绊绊地找。
这种蛊以玉为养身之器，能够放大人的情绪体验，开心的时候当然是件好事，放到这时候已经快把人逼疯了。
最初他把它镶进去的时候根本不知道有这种效用，是那晚李莲花心疼他到哭的时候他才明白，本以为往后只要让他开心下去，不取也无妨，可刚刚他一定失望极了。
他甚至后悔起来不应该那么快和李莲花发展关系，再多等一等，他就会知道自己可能无法给他承诺。
他不该贪图小小的惊喜，不该离他那么远，他什么都不该。
方多病看着这玉又想起了什么，连续查看了几棵树，只有一棵树上有记号，不过比没有好，说明那个人的的确确是跟上了。
从半夜追到早上，方多病虽觉累，也能慢慢安心，既然一直在走动，说明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只是这只蛊怎么催都没那么亮了，估计也是累了，让它歇歇吧。
不过看这个方向……
他已经站在海边，海上没有一只船，石桩上赫然雕刻着一轮弦月，月亮之下是一个塔尖的模样，看来猜得没错。
方多病原地修整了一番，蓄起足够的内力，点水踏浪，向着海中央的那座孤岛行去。
一路上还可以看见少许浮木，为了留记号真是煞费苦心。
他们可以坐车坐船，那杨兄岂不是也只能用腿跑？
他上岸的时候体力已经不支了，以至于有人持剑把他包围起来时他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
“这也能跑过来，真是情真意切呐！”
方多病只看见那个人惋惜地摇头，他吸了太多瘴气没法排出，后面一程是游过来的，骨头冷得没有知觉了。
叶凛之看也没有看他一眼，抬手命人把他送回去，眉间压着一股不怒自威的英气，还有不易察觉的忧伤。
“别动我!”
方多病不知哪儿来的力气这么吼，没人会对他怎么样，顶多绑了扔回去，但他们是冲着李莲花去的，要想他放了也不可能。
“我不杀他。”叶凛之淡淡地说。
“让我留下来，否则……”方多病袖里滑落一根信烟，手已经触到了按钮，“天机山庄会很快找来，你的麻烦更大。”
叶凛之只是瞥了一眼，虽有所忌惮，也不形于色，方多病感觉自己清醒不了太久，拔出靴子里的一把匕首往腿上扎，周围的人都阻止不及。
“有毒，半个时辰不解我就废了，你非留我不可。”方多病说完也就晕过去了，叶凛之拿他没办法，让人带下去照看。
这里送出去起码两个时辰，方家独子，天机堂少庄主要是在他这里出了意外，没法交代。
若猜的没错他是从晚上开始就在追，到现在身体虚脱，为了留在这儿还捅自己，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爹，你把李莲花请来做什么？”叶旭从后面出来，手上还拿着没吃完的莲花酥，“那方多病是不是也来了？”
“你不用管，好好吃你的饭。”
叶旭撇了撇嘴，“行吧，但是你这样也不厚道啊，他们俩正当恩爱，你只请一个，方多病不得想得抓心挠肝？”
“恩爱又如何？谁也不能说一定会走到最后。”
叶旭权当没听见，轻步跟上，“反正我看好，你孤寡久了自然看不出来，以我闯荡江湖的经验来看，一个情深似海，一个心有天地，海映照天，天容纳海，才美满。”
话说他答应他要回来想办法让他爹放弃，都一个月了。
“你还在找灵药是吗？”
“没有。”
“当真？你别骗我，我看得出来。”
“我看不出来。”叶凛之只觉得他儿子其实有点傻，李莲花明明是昏迷状态。
“那你把你找的药给我保管，不许你再做那些没用的事情了，到头来伤心的是自己。”
“我是你老子，你使唤起我来了？”叶凛之威严的一面对他也没有用，叶旭依然强硬地要抢他身上的阁主令，儿子哪里打的过爹，没两下就被单手拿捏。
“我的事不用你插手。”
……
三日后。
“莲花，李莲花。”
方多病其实早就好了，但是他留在这里终归是隐患，于是每天除了吃饭就会被下药强行昏睡过去，第一天他尚且没有抵抗，一来养好精神，二来这药真不是普通迷药，他得花费很多内力才能抵消，第二天是他唯一清醒过半天的时间，成功让叶旭注意到了他，第三天他出现在了这个密室。
“别喊了，这就带你见他。”叶旭点燃了一支香，还小声吐槽道:“一天吃我三颗药，还浪费我一支噬灵香。”
方多病猛一睁眼，就抓着他胳膊问:“李莲花在哪里？”
“他不太好，我想……”胳膊上力道一松，叶旭立马把他拍回床上，“但是没有危险，你把衣服穿好，我带你去。”
方多病换上侍女的青色服装，跟随叶旭去了李莲花房间，叶凛之并没有阻止他们见面，阁主令也随他偷去。
“我要和李莲花叙叙旧，你们先下去吧。”
六个侍卫面面相觑，还在犹豫，叶旭拿出昨晚偷出的令牌，“它的话也不听吗？”
“少主，阁主吩咐过有任何人要见他都得我们在场，恕难从命。”
昨天晚上来时就想跟李莲花说话，他们在场他就简单问了两句，李莲花还什么都不说，木木的答了“多谢”。
方多病端着饭菜浅晃动了一下，叶旭就知道他不乐意，突然灵机一动，对着侍卫那面说道:“爹，你来做什么？”
趁他们纷纷回头，叶旭两手齐动，几个惊鸿步绕了一圈，把他们都给定住了。
“委屈一下了，很快就出来，我和李莲花的私人空间可不想被打扰。”叶旭在给方多病遮掩，也不知道他吃不吃醋。
方多病从始至终都没发声，现在迫不及待推开了房门想要见见他，叶旭留在外面把风。
“莲花，你怎么样了？”
方多病一进门就搜寻着那道身影，却在看到他面无表情的时候心头发紧。
“没事。”李莲花见到他竟不意外，也没有惊喜，只是放了心。
“他对你做了什么？”
李莲花讷讷道:“是我的错。”
“什么是你的错？你跟我说，我们一起分担。”
李莲花又不木了，看着方多病急得团团转的样子也没有什么动容，“一起分担？”
“嗯，你别憋着。”
李莲花从枕头底下拿出了两块玉，其实是一块被掰成了两半，除此外还有一枚薄薄的金块，上面刻着“生死一诺”。
他本就一直存疑，加之那晚方小宝不敢答应，昨夜杨昀春潜入他房中要带他走，说凑巧他哪里会信，玉的重量，会发光的眼睛，都一步步在印证他的猜想。
“是这样承担吗？你说。”李莲花摊开掌心，默默等他回答。
方多病看着被他揭露的秘密无话可说，只是这样的李莲花太让人害怕了。
“我……”
李莲花一刻不曾移开目光，只是再不复从前那般温柔缱绻。
默视许久，方多病率先低头，“对不起，是我骗了你。”
“你可知……”
“知道。”方多病知道他要问什么，结下生死玉，世世代代为皇族驱策。
“是你主动提的对吧？”
“不是。”
李莲花眼神一凛，痛楚中又带着决绝，“你还要骗我。”
“我，我，我们先想办法离开这里好不好？”再骗绝对不是解决办法，可若是真承认是他主动要与皇帝结契，李莲花的心理负担会更重。
“离开？”李莲花已经默认事实就是如此了，这一问并没有期待。
方多病捏着他的衣角小心翼翼，“出去再说好吗？在这里对你不利。”
“你走吧。”李莲花叹口气，揉了揉眼睛。
“不要这样，我害怕。”方多病绷不住了，拉着他的手泣道，“我真的害怕。”
“我也怕呀，方多病，别折磨自己折磨我了，回去后把它解除，反正我也要消失了，还你自由。”
方多病心脏重重抽了一下，“什么意思？什么消失？”
“我犯了错，自然是要接受惩罚的，你不必承担，毕竟你担的也够多了。”
“方小宝，我不愿意做一个被你禁锢在恩情与爱恋之间，歉疚与心动轮番纠缠的累赘，除了让你耗费生命失去自由什么也给不了你，其实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我以为对你好就能慢慢弥补亏欠，这次欠太多了，怎么都还不起，你就当我从来没有……”
李莲花哽咽着被他堵住了呼吸，那句“没有喜欢过你”怎么都不可能从他嘴里说出来。
方小宝都要抵到他喉咙了，李莲花有苦难言，一直退的结果就是被死死钳制，嘴巴生疼。
他哪里真的怪他？怪的是自己罢了，本就不该活着，偏要强求。
舌尖漫出一股铁锈味，方小宝才收敛了一点，也没有好到哪儿去，勉强能呼吸罢了，李莲花嘴快被他吸干了，叶旭终于前来打断，先是愣了一下，把方小宝从李莲花身上扯下来，这绝不是宣泄爱意的画面，但是方多病还穿着女装啊，李莲花真的没笑吗？
“快走了，我爹回来了。”
方多病情绪稳定了一点，不可怜，也不蛮横，出奇的温柔，看着愣愣的李莲花说道:“这次是我不对，和你道歉，但我会有办法，请你相信我，我发誓那是最后一次瞒着你，最后一次不顾自己安危，也求你以后不要再说那样的话，说一次堵一次，让你三天下不了床，由我嘴对嘴给你喝水喂饭，伺候你洗漱沐浴，想必你是不愿意的。”
“我可以看开一切，唯独你，你的命你的爱，我舍弃一切都要留下。”
方多病不再逗留，端起木盘跟着叶旭走了，愣了很久的李莲花也忘了收拾自己，然后叶凛之就这样进来了，未动的饭菜，一身的狼藉，脸上挂着泪珠，侍卫说旭儿还要求他们离远点。
“李门主，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