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4 今天又是什么的一天？吵架的一天
李莲花就不客气了，提出让药魔给他们都看一看，是不是中了什么毒呀。
药魔从金鸳盟来这儿也要好几天，李莲花出诊之外都只待在莲花楼，试了试给自己搭个脉，搭完之后笑道:“医者果然不能自医。”
去了方小宝的房间，桌子上却摆着一封信。
“花花，我有事外出一趟，可能需要三个月，你要好好吃饭睡觉，等我回来。”
“什么事不能好好告个别？”今天天色已晚，李莲花先歇下了，一切正常，那他最初以为的失忆后遗症就不作数，问题果真出在方小宝身上。
“你们少爷有没有说去哪儿了？”
“少爷走得匆忙，只让我管理好府中大小事务。”
匆忙，那就是临时决定的。
“他今天有没有收到什么来信或者见了什么人？”
“您可以去少爷书房看看。”
李莲花在案桌上翻翻找找，除了各地方的户籍税务杂七杂八的什么都没有。
“又瞒着我，当真觉得我不会生气吗？等我找到你有你好看的。”
衣服没带，佩剑没带，从账房提了一万两银票，李莲花确认这些后去了各个驿站打听，方小宝应该很好认，果不其然昨天上午在这儿牵了匹马走，方向是北边。
北边最近的城是儒城，一天时间方小宝肯定已经过了，李莲花骑马的时候把方小宝怼了千百遍，问题在他，他知道，所以就跑那么远，躲他不至于，那就是他知道是怎么个事儿，但是不告诉他。
你还知道要睡觉。
李莲花看着方小宝进了客栈，不给他点颜色瞧瞧他是改不过来的。
他在路边买了一根发簪，取下头上这根放到方小宝门前，留一封信，信上写道:方大少爷，不要自以为是能保护所有人，李莲花在下一站等你。
下一站没有尽头。
李莲花每经过一个地方都要留下自己的东西给他，不是自信吗，不是喜欢独自解决吗，急什么？一个多月的脚程被他紧赶到一个月，然后没有离开了，再往北就不是大熙。
方小宝去了一座私人府邸，出来时失魂落魄的，李莲花跟在他后面他也不知道。
“花花。”
“你不是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能办成吗，问我做什么，我还以为你没有迷茫的时候。”
方小宝蓦地转过身来，一把将他抱住，推都推不开，李莲花也没兴趣再挖苦他。
“怎么了？”
“你是中蛊了，与心爱之人有肌肤之亲就会想起过往的画面，他说可以给你解蛊，得用他想要的来换。”
“他要那个人？”
“是，他说把东西给他，他自有办法让他回来。”
“没关系。”
李莲花不住拍着他的肩膀，领回客栈里好生安慰，又气又心疼的。
“花花，我实话跟你说吧，其实我骗了你。”
“我知道。”
“对不起。”
“我接受。”
方小宝一愣，呆呆望着李莲花，“你不怪我吗？”
“不怪，”李莲花这一句都还好好的，方小宝的手还没来得及伸出去，李莲花接着道:“我就看你瞒我的事能有多大，是不是跟你的本事一样大，看你能不能瞒我一辈子，留我一辈子。”
“方小宝，我不需要你自以为是的保护，也不喜欢你自作主张，这次必须是最后一次，你听明白了吗？”
方小宝既不点头也不摇头，想李莲花就这样翻篇，不可能的，以前的李莲花会，但这个李莲花不会。
“回答我，能不能做到？”李莲花直视他，将他的忐忑尽收眼底，“不能，那你就和你自己过一辈子吧。”
“莲花，我，我尽量改，先想办法帮你解蛊才是。”
“我不要你的尽量，是一定。”
“我也不确定啊。”
“你不确定，我也不确定。”
李莲花态度强硬，不管方小宝说了什么，他全当没听见，一次两次都这样，方小宝就是被他惯坏了，以为撒娇就能解决任何问题。
“花花，我带你去找关外的大夫吧，一定有办法治好你的。”
“你是在跟我商量吗？”李莲花故意不看他，“不得了。”
“咱们气归气，先不要赌气了好吗，昂？”
“你让我不气我就不气，你当自己是肺管啊？”
“我!”方小宝语塞了。
“不给我一个保证，我是不会再跟你说话的，还有你保证了做不到的话……”李莲花把筷子断成两截，“休怪我不念情分。”
“你可以不和我说话，那跟我一起去看大夫好吧？”
李莲花若无其事地喝茶，比耐心他有的是。
“好，你不和我走，我自己去请。”
走就走。
李莲花贯彻了不讲话，但还是要走的，因为他没带通关文牒。
“花花，我承认我越来越喜欢逞强，你年轻的时候不也是吗，怎么到我这里你就怪我呢？”方小宝跟他同坐一辆马车，试着跟他讲话，李莲花看着外面的风景，头也没回。
“你每次都是这样，一有问题就沉默。”方小宝说完这句后也陷入了沉默，马车内的空气都好像凝滞了，闷得人难受。
李莲花不知道有几次，这么说以前经常出现分歧，然后他就不说话？他能说什么啊，哄方小宝说没关系吗，明明就有关系，谁犯错谁道歉不是应该的吗？
下车的时候李莲花还把手递给他，他也不牵，李莲花敲了敲门，“林前辈，晚辈李莲花，有要事拜访。”
“请进。”
李莲花也回头瞧了瞧面色有些松和的方小宝，怎么说都是为了他来的，一点不理呢的确不合适。
接收到他目光的方小宝背过身去，“你进去吧，我在外头等着。”
李莲花撇撇嘴，随他了。
刚踏进门就迎面扑来一只公鸡，李莲花还没闪身躲过去就被人往后一带，他怎么……哼，不管。
李莲花拾掇好自己继续往里走，一条跟狐狸精长得很像的大黄狗趴在菜园子里，许多小鸡啄它的嘴巴玩儿，它懒洋洋的呼了口气，把小鸡吓得一跳，纷纷跑回老母鸡那里叫唤，他微微一笑，朝正把蛇打成结的一位老妇人拱手，“林前辈，在下李莲花。”
“李莲花？外面那个咋不进来？”
“他腿疼，喜欢站着。”
“瞎说，”老妇人把蛇往菜园一扔，打量起李莲花，“我亲自给他接的骨。”
“您给他接过骨？”
林玉婉往门外望了一眼，端着菜坛子朝屋里走，“我瞎说的，你找我有事？”
“在下不小心中了一种蛊。”
“然后呢？”
“恳请前辈帮我解掉，今后您需要什么尽管开口。”
“我要他进来，你把他请进来了我就考虑考虑。”林玉婉指着大门，然后闭上了眼睛，揉揉盘在她头上的黑猫，悠闲里又带着架子。
李莲花道了句告辞。
“林前辈不肯给你治吗？”
李莲花不说话。
“你再生气也不能不管自己的身体啊，还是你觉得如果就这样治好了欠我人情？孰轻孰重你知道呀。”
“小兄弟，你可想清楚喽！”屋里的人也十分得意地再次提醒道。
李莲花真是气得够够的了，负手走到一处隐蔽的树林，抬脚踢断了一根竹子。
要他服软，不可能，本来就是方小宝先惹的。
“好，你要气，我陪你在这儿气，什么时候气够了就跟我去找她。”方小宝坐在石头上静静看着他，李莲花不想被他这样盯，又走到河边，砸了一颗石子到水里，被河水溅了一脸，还听到方小宝噗嗤一声很快又收住，这下丢脸丢彻底了。
“花花，我们先把病给治了，有什么事回去再说好吗？”
李莲花还是不理，盘腿在河边坐下了，背后看上去像一个怄气的小孩儿，方小宝直接点了他的穴给抱走了。
“前辈，还请您帮帮忙。”
“我要他自己说。”
李莲花已经完全没有一点想说话的欲望了，不治就算了，又不会死。
方小宝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老婆，你就说句话嘛，不把你治好了回去，爹娘又得拿我开刀了，小宝要遭罪的。”
“方多病，你怎么混得这么差？”林玉婉恨铁不成钢地刀了眼装可怜的方小宝，还有把无语写脸上的李莲花，“还有你，到底想不想治？”
“不想。”
“想。”方小宝也没想到李莲花会说“不想”，明显慌了，“花花，你想我怎样都行，不要嘴硬了。”
“我想你怎样，你不清楚吗？”李莲花说了之后立马后悔，闭嘴了。
“我跟你保证不了。”
“保证不了就走，我不是非治不可。”
“爱治不治，我的晚饭不给不和的人吃。”
李莲花冲开穴道就要离开，方小宝抱紧了他的腰，“花花。”
林玉婉没眼看，把桌子底下酣睡的老虎耳朵揪起来玩儿，“还花花，他都三十几了。”
李莲花都不知道是说他老还是说方小宝不害臊，掰着方小宝缠在他腰上的手指，掰不开，行，拗也拗不过，打也打不过，那就耗，别想蒙混过关。
“我说你们两个，要在我这儿抱多久，我单身几十年没见过你们这种人，秀恩爱死的快不知道啊？我懒得管你们，只有一间客房，爱吃啥吃啥，爱怎么抱怎么抱，别吵到我就行。”
林玉婉在院子里吃着晚饭，李莲花和方小宝还维持着那个姿势，肚子已经咕噜咕噜了。
“花花，我没有办法控制我的想法，我只能和你说尽量，你放宽一点点要求可不可以？”
李莲花腿都麻了，方小宝肯定屁股也扁了。
“我饿了。”
“她说不给不和的人吃。”
“装。”
方小宝明白了他的意思，先假装和好，饭吃了再说。
终于!有了一点点进展。
“和好没有？”
“和好了，多谢前辈指点。”
“我不信，你们话都没说几句，除非，亲一个给我看。”
李莲花是一百个不情愿，亲一下他的气就要消了，那还怎么逼方小宝做出承诺？
方小宝却没有想那么多，往他额头上来了一下，这应该不算肌肤之亲。
“行，吃吧。”
李莲花难为情地吃了点，上次这么无可奈何还是在东海一战之后，那时还恨呢，现在说恨都太远了，就是气，把方小宝给他夹的菜统统还回去。
“花花想我亲自喂吗？”
李莲花只好接受，不接受还能怎么办呢，喂回去不成？
“你们自己收拾床铺，衣柜里有被子，洗脸泡脚自己打水去，再给你们一天时间，不想治就走。”
“多谢前辈。”
这就是寄人篱下的感觉么？
李莲花打了热水在泡脚，盯着这双脚出了神，他是不是对方小宝太苛刻了，他非要知道有些事干嘛呢，搞得好像一定要方小宝对他事事坦诚一样，那夫妻之间坦诚有毛病吗，方小宝喜欢瞒着他，说白了就是他独断专行，觉得他不需要有知情权，然后一个人把事情摆平，喜欢那种成就感，根据他的自身经历来讲，方小宝很有可能就是这么想的，想让他不要对他搞这一套，只有……
“花花，你为什么不领情呢？”
水盆里又进来一双脚，方小宝还说是他不领情，李莲花把脚拿出去晾着了，躺在床上，让自己语气不要吓人，“我不领情，请问方大少爷有把我当作你的伴侣吗，没事一个人兜，有事也一个人兜，谁给你造的顶梁柱让你有这种天塌下来你顶着的自信？”
“那多你一个也顶不住啊。”
李莲花气笑了。
“行，你喜欢顶着就顶着，我在下面看，这根本不是一个意思好吗，方小宝，你到底明不明白我想要的是什么？”
“那你明白我想要什么吗？”
“你要我安安心心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那我有错吗？”
“没有，你做什么都对，谁敢说方少爷一句不对？”
“你说的都是反话，是不是不想解决问题了？”
李莲花好歹平和了一点，头一次跟谁这么理论理论，全是情绪没有道理，方小宝真神奇，能把他吵架的潜力逼出来。
“我哪里没有想解决问题了，问题不是在你吗，是你要对我瞒这瞒那，不管和我有没有关你都不让我知道，我真想剖开你脑袋瓜看看是不是被布裹住了，什么都想盖，谁盖得过你啊？”
方小宝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以前怎么没发现李莲花很会吵架呢？对啊，以前李莲花总是让着他，那时的吵架根本不算吵架。
“李莲花。”方小宝忽然就趴到他身上，还带着哭腔。
“你哭了？你哭什么啊？别以为你哭就能过去了，这是原则问题。”
“李莲花，你混蛋。”
这个词头一次落在李莲花身上，李莲花本该好好教育教育他的，看到他委屈巴巴埋在自己肩窝的时候又说不出口了。
“你什么都忘了，连我也忘了，以前的你根本不会这样吼我。”
他吼他了？没有吧，说话严肃了一点而已。
“我只想要你的一个保证而已，也不难吧。”
“你忘了。”
“我忘什么了？你倒是说呀？”
“你忘了。”方小宝就只重复这句话，李莲花全部的耐心都要用在让方小宝情绪稳定上了。
“小宝，我是忘了一些东西，但是这和你该怎样对我有关系吗？”
“我们打过赌。”
“什么赌？”
“你就是忘了。”
李莲花都被他磨得心软了，“那你告诉我怎么回事，我或许就能想起来呢？”
“我们曾经打赌，你答应我不过问我的事，我就算对你隐瞒什么你也不会生气，保持一年，看看我有没有那个能力独立行走，可是你现在……怪我。”
李莲花真不记得，这么说来是他先毁约，这小模样真是招人心疼，八成是他动静太大，那只老虎都开始扒门控诉。
“小宝，咱们小声一点好吗？”
“嗯。”
“我现在的性格是不是跟以前差别很大？”
“没有，就是比以前讲理而已，以前你顺着我，现在要分出一个对错，但是都没有问题，你不要多想。”
李莲花半信半疑的，顺了顺他的头发，不知道该说什么。
方小宝蹭够了就去把水倒掉，回来已经换了一副模样，李莲花铺好床钻进去了，还在发呆。
“花花，你答应我要好好治病。”
“嗯。”
李莲花等他进来后抱着他的头凑了上去，嘴唇相贴，那么久没有吻过了。
方小宝起先还挺陶醉，一会儿之后就把他推开顺带捂住嘴，“你这也忘了？”
“没忘，想起来未必是坏事。”
“你没发现你想起的都是些不好的事情吗？”
“没有关系，我能忍痛，但是我不能忍受和你因为这种原因就疏离，反正今天亲也亲了，不如多亲会儿。”
李莲花还要扑上去，方小宝跟避什么一样避开了。
“不行，那种蛊会随着亲近次数的增加而加强效果，你现在回想起了不好的事，以后还会慢慢地看不惯我，甚至讨厌我。”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报复，威胁。”
李莲花心疼起方小宝了，揽过他的脖子细细抚慰，“小宝，没事的，世上不止他会蛊术，就算真的解不了也没关系，我不会讨厌你的。”
“真的？”
“嗯。”
“可你不是说人心都会变么？”
这是不是给自己挖坑？李莲花除了继续安抚也没说话了，偏偏方小宝这个时候就是要那句话，李莲花不说，他就一直问。
“花花你说句话呀。”
“我……答应你，以后看不惯你的时候会明说。”
“你，你——真的会看不惯我吗？”
李莲花也不知道啊，第一次跟谁那么亲密，谁知道以后会有什么变故。
方小宝因他的沉默热血上头，不能亲嘴巴，咬咬别的地方是没有问题的。
“啊！方小宝，你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