侥幸
在贺昭远程拿着枪的威逼下,严城不得不取消了跟楚煜私下达成的协议。
他们不过是约好了让飞雲葬身在这次活动里——
事以密成。
千不该万不该,严城把事告诉了贺昭。
贺昭这把枪是真的敢对着他脑袋开,如果他没把事情谈妥的话。
“我决定了!”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飞雲忽然拍板。
贺昭被吓了一跳,抽神看了飞雲一眼。
“我不用家里一分钱了。我要自力更生!”飞雲郑重宣告。
他的审核再次被卡,还是归不了队,考试也上不上下不下的,难得他还能振作精神。
自己这个岁数早就不知道花家里的钱是什么滋味了。
贺昭愣了一愣,笑出了声。
“那我这份礼送的是时候了。”贺昭说。
那是一张卡,是之前飞雲没有领的那张。
“哥,我现在政审老过不了!你这样我就麻烦大了。”飞雲推辞说。
“那没办法了,要不来点实际的吧,你的吃住问题,只要提出来我就替你办好。”
“你这人客气得让我害怕。”飞雲心虚地说,“你想要我做什么?直讲呗,都认识这么久了,能帮的该帮的我一定帮。”
贺昭没话说了。
太不正常了。
从飞雲角度认识的贺昭,或者从贺昭角度认识的飞雲来说,这样的来往太不正常了。
甚至有点补偿、讨好和谄媚的意思。
如果贺昭一开始就是这态度,飞雲断不会喜欢上他。
飞雲扭头望着窗外,眼神凝滞地跟了一棵树又一棵树,陷入在思考什么,过了一会儿主动缓和局面说:“已经帮了大忙了,哥。”
贺昭没搭话。
车子慢慢转过一个路口。
“是不是因为那天我……”飞雲忽然想起来了。
“身体好些没有?”贺昭刚好开口说话。
两个声音仓促地撞到一起,又同时停了下来。
“好些了。”飞雲眼里的稚气消退了下去,“是不是因为那天我说我喜欢你,你怕拂了我的面子,两方不好看,才这样事事有回应”
窗外的光线扫到贺昭的额头之下。
他看起来有些冷冰冰的,怠惰的眼神和声音都透着冰柜里的寒气。
贺昭:“没想这个。”
飞雲说:“放心吧,我有分寸,不会为难你的。”
这下贺昭觉得不对劲了。
他僵硬地抿了抿嘴唇,声音有些哑:“我没想过你是认真的,你认真的?”
“谁跟你开玩笑了。”
“你……”贺昭喉咙一噎,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你瞎啊!不是……你抱着什么心态来看我跟周舒瑾相好的事”
飞雲脸色微微暗淡下来,但他控制得很好,毕竟是大户人家的孩子,讲礼数,不至于失态。
“祝福啊,彼此终究各有归宿。”飞雲说。
贺昭沉默。
“我绝对不是变态啊……虽然好像这样的话改变不了什么……怎么想是你的自由。”飞雲的声音有些低沉,但还算正常,“希望这没有给你带来什么困扰,我确实是……在你身边我非常快乐。我觉得还是说出来吧,不留遗憾,也就那点事没什么好怕的。如果这已经造成了困扰,那我们还是把那件事翻过去吧。”
“淮惊星知道”
“想找机会说来着,这不马上出事了。”
贺昭在凌乱的思维里努力冷静下来:“我对这些都没有偏见。你喜欢我,不喜欢我,我都不会有什么问题。可你,你不能明知自己……还去娶一个毫不知情的女生。飞雲,这儿画一道线!我们两个活在完全不同的世界里,观念,方式都不一样。来真的不行,玩玩吗?我看你不像,你也不是这种人。”
飞雲:“对不起,我知道了。”
“倒也不用对不起。”贺昭缓和下来说,“你……家里人知道不知道”
飞雲“唔”地含糊一声。
贺昭就知道他还瞒着其他人。
“从前有没有这样的……情况”贺昭说,“很多人乱来的,你得擦亮眼睛找人,控制自己,洁身自好,保证身体健康。别这么单纯。”
飞雲扭开脸,把衣领拉到下巴,低头望着外面的风景:“……”
“听到没有也就你叫我一声哥,我才管你。也就我还跟你讲讲道理,换别个你就等着挨操受气做黑警吧!”贺昭说,“你这一拗一拗的脾气,听进去了没有?”
飞雲从脖子根到耳根都泛红了,声音也埋在了领子里:“知道了。”
贺昭的声音像电流一样滋滋地钻进他脑子里,他发现隔着窗户外面的路灯光还是很刺眼,刺得他脑壳痛眼睛疼。
这话题聊得磕磕巴巴的。
飞雲明显蔫了下来,回答也简单了很多,能一句话解决的就不用两句,能一个字解决的就没有两个字。
贺昭发现跟这个年纪的少年讲话,触着人家逆鳞了能让你堵得慌。
嗓音里都带冰渣的。
“说到底,你看起来就真的……没有经验。需不需要……”贺昭伸手探了一下暖气也没觉得很冷,拧着眉头很斟酌地挑了一个词,“科普”
飞雲垂着眼睛很厌倦的样子:“别聊了,不会看脸色吗。”
贺昭还没吃过这么爽快的闭门羹。
门都撞到鼻梁上了。
贺昭:“好吧,如果你很尴尬的话,看得出来你确实很尴尬……开门左转就是飞府。”
飞雲气血冲脑,尴尬不能自已,完全不知道已经到地方了。
“噢。”飞雲准备落荒而逃。
“这是件正常的事,别矫枉过正了。”贺昭看得出来飞雲其实也并不很能和自身的性取向和谐相处,他在试图纠正过来,所以会在完全无害的心思下去仓促选择一个女生。
这可不是能纠正的,就像人无法戒掉糖分一样。它也是深刻地印在生命里的痕迹,上帝批准的。就算把灵魂挖去一部分,没别办法改变的,它染进了灵魂所有部分。
这也无需纠正,没有错的事情谈何纠正。
你是喜欢这个人,而那个人的性别就无关紧要,要改变性别那可是本末倒置了。
“多谢。”
还多谢,贺昭真服了他了。
贺昭驾车返回枕风十里。
路口站着一个老伙计,他很拽地戴着墨镜,但贺昭还是一眼就把他认出来了。
贺昭停车到他面前,摁了摁喇叭以示招呼。
十三往后退了一步让开一点空间,又站住了。
贺昭又摁了一下喇叭。
他让了点地方,虽然有点不高兴了。
“十三,你不是找我我朝你打招呼。”贺昭说。
“找的就是你。”十三脸上的乌云顿时散了。
他往前伸出手来,走了两步。
贺昭盯着他的动作,脸色逐渐凝固。
十三一点点摸索到他车子上,磕磕碰碰地拉开驾驶座的门。他往贺昭的旁边探出手,没找到贺昭,再往旁边找去,碰到贺昭的肩膀:“下车喝一杯,坐下说。”
贺昭死死盯住他的墨镜,往他眼前招了招手。
他抬手给了贺昭后脑勺一掌:“你丫的敢扇我!!”
“好赖不分,我没……”贺昭百口莫辩。
“你去救他。”十三说。
“哼?”贺昭发出一个困惑的鼻音。
十三又给了他一巴掌:“最近玩的很高兴吧,我一走你好高枕无忧啊?”
贺昭的脑回路一下子就接上了:“在哪?你知道地方!镜城”
“极地。”十三说,“快扶我到车上啊。”
贺昭连忙下车搀着他往副驾驶座上走:“你这样如何是好”
“李易让人抓去了!是驻扎在宿迁的人。有人说他犯了叛逃罪,是背叛黑市的罪恶分子,抓去游街示众了。李高志在替他平反,可找不到任何的证据,关于他的文书通通已经被改过了!李高志都糊涂了,分不清楚自己的记忆跟文书记录哪些才是真的,又或者是师父做了什么他也不清楚的生意。真是个傻子。”
“你呢?”
“我回不去了,他们说不曾认识过我。没见过十三这个人。”十三说,“早年我在秦岭里备了间别墅,现在就暂且在那里住着。”
“那我这一去……”贺昭顿了顿,“就我看来,手下总有那么几个要生是非的。”
“那你就不去了吗?”
“你信不信,三年后他自己会回来。”贺昭说。
“我信你个屁!”
“要不就两年。”
“滚犊子!你就贪生怕死!”十三咬牙切齿地说,“我以为,你跟他的感情可比我跟他的要深刻得多呢!都是过眼烟云!欺世盗名!亏他这样对你!”
“眼睛都瞎了,说话还敢这么嚣张跋扈。”贺昭说,“提防着点对家,住哪里别往外说。他怎么对我我心里清楚。”
十三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