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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观者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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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有人不愿意他在青山游手好闲了,他也不是不能下来会一会这些人,也好让他知道清河到底有什么样的牛鬼蛇神。

    李谣是反问:“小郡王不看书了?”

    谢同泱看着她登时明白这表情是什么意思,无奈摊手道:“本王没法儿做缩头乌龟了。”不过就是说他在青山上借口躲着不下山处理事情,这有什么不好开口的。

    李谣是见他挑明了说,灿然笑开。

    他背着手,微微倾身凑近她,“这几日未在青山寺看见李娘子,我还以为你在躲我呢。”

    一股属于他的气息骤然袭来,让她有些不知所措。记忆好像又回到那个沾了血腥的晚上,他虚虚地搂着她,周身都是他的气息,让她不由得惶恐。

    她偏头往后稍稍退了些许,“我哪敢。”

    “你之前同我说过,你同大多数清河人一样也讨厌隮阳公主,为何?”谢同泱站在她身后开口。

    李谣是没有思考,实话实说,“因为,一颗老鼠屎会坏了一锅粥啊。”

    如此形容,倒是让谢同泱颇为诧异。不过想来也是,清河虽然官政不大好,但是民风淳朴、美好清秀,隮阳台在这里,倒是格格不入。

    谢同泱咧嘴笑开,“李娘子真是个有趣的人。”

    这是似乎是第一次有人夸她有趣,李谣是笑言:“小郡王不觉得,你才有趣吗?”

    “嗯?”

    “两次都是隮阳台,目的很明显啊。”李谣是侧头,“不就是为了让你下山吗?”

    谢同泱微微眯眼,她看得出来?

    “那依你之见,我该如何处理?”

    “我只是一个旁观者,这些事情于我而言着实没有多大关系,我给不出建议。”她微微摇头,又好心提醒一句,“不过,这件事情似乎并没有结束。”

    “哦?”

    “在你来之前,清河并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隮阳台一直都是安静又被远离之地,并没有人有心利用。你来之后也看到了,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我虽不知道那些人有什么样的有心,但是他们手段粗暴,这样的事情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因为你来了,所以才会有这样稀奇古怪的发生,也因为你来了,隮阳台才会更罪加一等。”她说的直白明了。

    谢同泱目中赞赏,颔首道:“我原以为你只顾誊书,不曾想你也会琢磨这些事情。”

    李谣是撇嘴。

    “所以,我来了,谣言也就发生了。”他认下,视线在碑石上打转,又投于她的身上,“可,都说到这儿了,李娘子真的看不清楚吗,看不清楚他们想做什么吗?”

    她抬眸撞上他的目光,没有一丝一毫被说破的慌乱。

    那既然他都看出来了李谣是倒是无所谓了,她也不必藏掖那些想法,“我猜,他们是想借此看起给出你的选择。”

    谢同泱落在她身上的眸光越发深沉。

    “清河这些官员撒手不管的有,真正握权的也有。也许乞子是意外,但是也让他们有了可乘之机,你一来他们便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你到底是如他们所想的那样做个无所事事的郡王,还是如他们所忌惮的那样做一个名副其实的监察使。可惜,你并没有选择,你像一只乌龟一样躲在了山上。”她说完,鄙夷了一下谢同泱。

    谢同泱毫不在意,“继续。”

    “事情不会如你所愿一拖再拖,早点看清你的选择,他们也好做选择。所以才会有第二次,这位王富贵。这两件事都有一个共同点,”李谣是直说出来,“都在隮阳台之上,但实际都与隮阳台无关。”

    她说的,与他不谋而合。

    他接上她的话道:“那么,为何利用隮阳台倒是显而易见了。借用这位隮阳公主的罪恶,来扩大这两件事情的影响,那么接下来的流言风语,大概都会指向本王。”他望向碑石,“也许本王也会如同隮阳公主一般,成为一个罪孽深重的人。”

    想起豆花摊那位阿婆所言,流言其实早就发生了,但制止流言的法子需要谢同泱亲自查。

    “那你将这监察使做好些不就好了。”她指了指刻字,“警醒自己,不要成为她。”

    “本王可还没做选择呢,你这样一说,我却是必得做一个名副其实的监察使了?”他慢条斯理回答她,唇角弯着弧度,笑意盈盈偏头。

    有风适时吹起,吹的他的话有些不真切,仿若带着缱绻。

    李谣是腰间玉佩垂下长长的棕红流苏,被风轻拂眷顾,借了力似的不惧二人中间空隙,无所顾忌地靠近对面之人。

    而她此刻才发现,谢同泱毫不掩饰的注目。

    他一身绣暗纹的朱红胡服,依旧那般矜贵傲慢,发丝被风吹起,眼眸清澈明亮,像她第一回在这里见到他那样。

    云卷又舒,随风飘过。微风轻轻拂过路边野草,经过枝桠翠绿,无数细微的声响奏合春歌。日头越来越灿烂,照在稀疏又荒凉的林木间,也照着他们。

    李谣是有片刻失神,“你本也是这样的选择,不是吗?否则你也不会两次都亲身前来。”

    还欲想说些什么,杜衡便来提醒谢同泱该走了。

    “时候不早,本王要走了,李娘子去哪,我可以送你一程。”他道。

    李谣是拒绝:“小郡王的宝马香车我哪敢乘,我还是走回去罢。”孤男寡女,活了这许多年了她倒是不在意,但他不要名声吗?

    谢同泱瞅着她这细胳膊细腿的,疑问道:“你这身板,走过来还没累死也挺稀奇的。”

    腹诽了他一句,李谣是瞪着他皮笑肉不笑道:“这就不劳您费心了,我还不至于这么弱。”就该让他见见她一个打俩的时候,她可不是什么瘦弱的人。

    谢同泱没再管她,转身离开。

    山间草木郁郁葱葱,枝头树梢都是新翠。清新的草木之气沁人心脾,李谣是贪婪这舒爽,走慢了几步。进了寺里,直接就去了后殿。果不其然,善慧端坐在殿内看经文,霍愔虽然也在看,却坐得没个正形。

    见到人影晃动,霍愔抬头就看见从门口走进的她,调侃道:“哟,舍得回来了?”

    “是啊,舍不得你我就回来了。”李谣是也同她开玩笑。

    霍愔听完却被酸地抖了一抖,“你正常点。”

    李谣是哼了一声坐下,善慧瞧着她如今的精气神,欣慰道:“你如今倒是不同以往了,想来这次下山有什么开心事儿吧?”

    “有,但都是些平凡小事。”李谣是浅笑,回想过去又想将来,于是神色认真道:“我生前就没有好好活过一回,也未曾做些什么有意义的事情。我曾静心抄过许多书卷,却画地为牢将自己囚困在一个出不去的地方,这样想来,似乎什么也没有得到,反而还让这时光虚度。”

    “那位乞子,我帮。”

    她说完,释然一笑。

    “你这样说的,让我好想哭哦。”霍愔装模作样啜泣了几声。

    李谣是瞪她。

    “种如是因,收如是果,一切由心造。你对待这世界是什么样的,得到的就会是什么样的。你从前心如止水,淡然处之,你所看的就是一个无趣的世界。你改变了什么,就会见到什么,你所见到的又何尝不是你一直以来所在意的,所渴望的。”善慧蔼声道。

    霍愔敛起了脸上装出来的感动,笑道:“这样说来,你合该多下山才多。”

    “见见世面。”善慧附和。

    李谣是见这肃然的气氛被打破,攥紧的手也松开。她何其感恩,能遇见霍愔和善慧,这是她的荣幸。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幸运的人,在那样糟糕的环境下,一切都循着命运,无可奈何却由不得不朝着被安排的方向一步一步走下去。可是她现在,像一个生活在困乏当中的小孩骤然被塞满了满怀的珍宝,让她欣喜若狂,又无所适从,诚惶诚恐。

    他们都只是想她能够好好的。

    只是这样而已。

    “喂,你可别哭啊。”霍愔皱眉。

    “我才没有,你别污蔑我。”李谣是那点被带起来的感激瞬间被压下去了。

    善慧好笑地看着二人,这对冤家真是,一天不埋汰对方两句都不行,看着李谣是掩饰地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行了,李谣是都要下山了,有段时间都不能见,你们俩太平些。”

    霍愔切了一声:“什么叫有段时间不能见,是有段时间不能斗嘴吧,那不得多说两句。”

    李谣是简直是想同她打一架,这人说话越来越没道理了。

    “不过也是,你下山多住一段时间,省得我们操心你,看见你就心烦。”霍愔撇撇嘴。

    善慧听出来了她话中的意思,不给她面子直接嘲笑道:“刀子嘴豆腐心。”

    李谣是笑开,戳了戳她。

    她知道。

    霍愔面上一红,骂道:“赶紧滚。”

    待李谣是走后,善慧见她回过头,也不似刚才那般笑颜,问道:“你明明为她好,整日同她斗嘴作甚。”

    “我哪有整日与她斗嘴。”她反驳。

    “你还说没有。”

    青山高,能看见大片没有被树木遮盖的天。天好的时候,寺里也不乏人来往。

    霍愔摊开一本书,翻了两页,顿时觉得这天气晴朗得过分,让她心烦气躁,没看进去几个字又合上了,后躺在地上。

    善慧笑她,“你说说,何必呢,少斗两句嘴还能多说几句话。”

    “糟老头子你懂什么,你们一个个都无趣得很,要不是我激她几句,她定然还是平平淡淡的性子。”霍愔声音闷闷,“李谣是那个人,心里藏着解不开的结,不拉她一把她永远都不会走出来。欸,真是苦了我。”

    善慧并不否认她们的相处打闹,他也看出了李谣是其实本性并不是平淡的,只是想不通,走不出,像一潭死水之下的波涛汹涌。

    “所以,见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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