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伤心却见他
为了稳定朝局，让儿子李哲守孝之后，顺利登基，武则天做了四件事：
封赏李氏宗亲，不是加官晋爵，就是封赏土地银两；
接着换了一些朝堂大臣，建立以裴炎为首辅宰相的权力结构；
最后，派出信得过的官员，去执掌并州、益州、荆州和扬州，这四个最为关键的地方权力。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不久，李哲便没有意外地坐上了宝座。
然而，武则天却在这一天，突然迷失了。
一个人就像失去了一切一样，在自己和李治共眠的寝宫里发呆。
自从被李治从感业寺里接来，她与他共眠在一张床上，整整三十四年了，
这三十多年里，他们夫妻俩经历了无数次宫廷斗争，朝堂斗争，
每一次都是那么的惊心动魄，你死我活，就像近在眼前一样真实！
他们夫妇，早已经是不可分割的战斗情侣，
如今，一对鸳鸯少了一只，一个爱人永远地离开了。
武则天双膝跪在床边，双手和上身匍匐在床面上，
脸颊和双手，轻轻抚摸着丝滑的被单，体会着昔日的温存，回忆着美妙的瞬间！
一会儿微笑，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羞涩，一会儿失落！
突然，武则天毫无征兆地低声痛哭了起来，压抑着、但仍撕心裂肺般地难过，
眼泪就像开了闸的洪水，完全抑制不住地流出，而情绪更是像堤坝一样彻底崩塌了，
她意识到，她再也看不到她的挚爱，那个为她不惜一切代价的男人了。
这时，殿外的张难张公公，以及几个婢女，全都听到了里面的动静，
他们知道，如今已经是太后的主子，终于意识到失去最重要亲人的痛苦了。
悲切，而又低吟的哭声，感染了整个皇宫，听到的人，无不跟着流出了眼泪。
这些人中，属张难张公公，最为动容，因为他已经伺候这对伉俪也三十多年了。
张难摸了摸眼泪，对宫女们说道：
“你们在这看着，不要让太后哭伤了身子，我去去就来！”
张公公突然走了。
只留下几个宫女在泪水中，继续伤心。
过了好久，武则天哭累了，也就停了下来，
但依然还在思念着那个永远不会回来的人。
这时，张公公带着狄仁杰来了！
“启禀太后，狄仁杰狄大人求见！”
“朕现在不舒服，让他回去吧！”
武则天已经没了气力，有一搭无一搭地敷衍道。
张难一听，为难了，他不知道该不该让狄仁杰马上走，因为人是他找来的。
狄仁杰看出来张公公的窘境，于是摆了摆手，低声说道：“我来！”
“太后，臣有要事要奏，这是关系到江山社稷的军国大事，先帝遗诏不是说，有军国大事不决者，兼取天后进止。”
听到先帝二字，武则天低声抽泣了一下，似乎来了精神。
“好吧，你先到偏殿候着！”
说完，武则天擦了擦眼泪，接着叫奴婢帮她梳理。
过了一会儿，武则天便来到了偏殿，而狄仁杰已经等候多时了。
“狄爱卿，说吧，什么军国大事？”
“就是，太后的身体！”
武则天一听，突然笑了，“这算什么军国大事？”
“这当然是军国大事，太后受托先帝遗命，辅佐新皇理政，如果身体出了问题，难道不是军国大事吗？
恳请太后珍重身体，新皇刚刚登基，还迫切需要太后，天下也需要太后！”
武则天其实已经明白，狄仁杰是关心她，不希望她伤心过度，而伤了身体。
“这么说，等新皇可以驾驭朝政了，就不需要我了，也就没人关心我的身体啦！”
狄仁杰一听，于是便微微笑了，他知道武则天开始和他开起了玩笑。
“呵呵呵呵，当然不会，太后母仪天下，英明睿智，永远有人关心太后！”
武则天也笑了起来，“呵呵呵呵，狄卿的话，就像先帝常对我说的那句，甚得朕意，来，这里没有旁人，你我君臣二人同坐共饮。”
狄仁杰躬身行礼，接着说道：“臣就受之不恭了！”
说完，便不把自己当外人一样地，坐到了武则天跟前。
武则天也格外豪爽，甚至亲自拿起酒壶，给狄仁杰斟起酒来。
接着，俩人便共饮了起来。
“对了，是不是张难叫你来的？”
“太后，不要责怪他多事，其实臣在他去找我的时候，就已经准备来觐见太后了。”
“哦，那张难见了你，都说了什么？”
“他对臣说，太后因为思念先帝，伤心难过，流泪不止，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就来找我，让臣来想办法。”
“这个张难，朝中大臣这么多，为什么只找爱卿你呢？”
武则天假装生气的说道，其实她内心却非常高兴，
因为她和他年龄相近，她只比他大三岁，称得上是同辈人，
最重要的是，狄仁杰能够洞悉别人的内心世界，理解她的真实想法，可以说，是个不可多得的知心朋友。
“臣和太后，不但年纪相仿，而且还是同乡，再加上臣的肚子里，有无数真实且诡异的故事，可以说给太后听，以解太后的心情，这些事，那些朝中重臣是做不到的。”
狄仁杰说出了武则天心里所想，弄得她连连憋着要笑。
“哎呀，怀英，我现在是服丧守孝期间，你却在不停地要逗我笑，你呀，你让我如何是好？”
“太后，假如守孝守出一身病来，那还不如不守，幸好人是活的，不会迂腐地用伤心来折磨身体，通常都会想办法舒缓心情的。”
武则天一听，这不就是在教育她吗，让她不要伤心而伤身，
但一想到，此刻连儿女都不在身边，全都去给他们的皇帝哥哥，献殷勤去了，
没人在乎她，只有狄仁杰还在乎她，陪她喝酒说笑，解她哀伤思念，
于是欣慰地笑了。
“你说的对，今早醒来，突然意识到，先帝就这样走了，
于是情不自禁地就伤心起来，
当年我们一起走过的日子，全都浮现在了眼前，
就好像先帝变成了灵魂，萦绕在我周围，不停地提醒我一样。”
“睹物思人，更何况所有的事，就发生在这里，怎能轻易忘怀！”
“这座宫殿，还是先帝操劳督促之下，才顺利完工的，
要不然，现在我们还不知道在哪喝酒呢！”
“说到上阳宫，倒让我想起一个人来。”
“谁呀？”
“韦弘机韦司农！”
武则天一听，立刻好奇起来，“哦！我记得此人，为什么想起他来？”
“难道太后忘了，正是此人建造的上阳宫！”
“哦，对对，我想起来了！”
“建造完成后，他的家人犯了偷盗罪，于是我便弹劾他失察之罪，他就被免官了，其实，弹劾他的真正原因，太后知道是为什么吗？”
“还有真正的原因？”
“正是因为他建造了上阳宫，当时朝廷正在和吐蕃作战，将士们出生入死，而陛下却让他建造奢华宫殿，臣认为不妥，可这个韦弘机，却辩解说他只是听令从事，他分明再说，都是陛下让他干的，不关他的事，这等不为社稷着想的臣子，焉能留他！”
“哈哈哈哈，好，弹劾的好，虽然哀家非常喜欢这座宫殿，但你说的话，也极为有理，你知道吗，其实我也不喜欢他，你知道我对他做了什么吗？”
武则天神神秘秘地对狄仁杰说道。
狄仁杰也很诧异地问道：
“太后对他做了什么？”
“这要从明崇俨死后说起，我一心想再找一个能为先帝治病的人，于是命人去找，
后来，果然找来一个道士，他叫朱钦遂，
这个道士号称可以研制神药，我便给了他极大的权力，
可是有一天，这个韦弘机竟然把他抓了起来，
而且还密奏先帝，说这个道士在乡间横行霸道，欺压百姓，
先帝并不知道此人是我找来研制神药的，所以便下令将他流放边州，
等我知道之后，也不好说什么，所以我就记住了这个韦弘机。
等到先帝想要恢复韦弘机的官职时，我便极力阻拦，最终先帝也没恢复他的官职！”
说完，武则天像个小孩子一样，得意地笑着。
狄仁杰却憋不住地笑了起来。
“太后的心机深如海，臣希望以后千万不能得罪太后，不然以后想升官都难喽！”
“哈哈哈哈，你在嘲讽我，我已经记下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