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第二度的葬礼
不知道顾谨弋此刻在想什么。
但估计和天崩地裂差不多吧。
他的手松了一下，无力地下垂，连拽住绳子的欲望都没有了，灰暗地低头看着脚底下翻涌的大海。
不知道他此刻，脑海里想着的，究竟是被自己亲手赶出去的相处了十八年的假妹妹，还是被自己亲手害死了的亲妹妹，亦或者正躺在医院里，他以为是亲妹妹的假妹妹。
顾谨弋像是被掐掉了声带一样，无声无息地灰暗着眼睛，茫然地不知道看向哪里。
坐在悬崖上的苏钰柯则在欣赏这一幕。
期待已久的片段终于上演，苏钰柯似笑非笑着托腮看着他。
没有撕心裂肺的吼叫，没有痛苦万分的咆哮，也没有预想中的缠斗和不愿接受。
顾谨弋就只是沉默了。
苏钰柯一想也是，他继承的顾家，在苏钰柯精心的辅助下日渐衰落，他的父母，也是久居国外生死未卜。
顾谨弋这一生唯一成功的事，似乎就是护好了他那个妹妹。
但这个妹妹，现在又被苏钰柯揭露，不是他的妹妹，你的亲妹妹被你弄死啦。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苏钰柯笑了。
他太清楚怎么把人全部摧毁，推入地狱了。
但他还没有完。
正如同现在给顾谨弋手上绑着的这根绳子一样，苏钰柯等了一会儿，对他说道：“顾总，你那可怜的亲妹妹被您亲自害死了，您不想给她报仇吗？”
“报仇？”顾谨弋呢喃着，迷茫的昂首看着他。
“是啊，报仇。”
苏钰柯徐徐说道。
“您想想，如果不是因为这个顾轻默占据了你妹妹的位置，您何至于不让您的亲妹妹回来？”
顾谨弋懵了，迷茫地看着他，说不出话，眼前一片模糊。
苏钰柯继续说：“要不是因为顾轻默怂恿你，您怎会亲手杀了你的妹妹？您要为她赎罪，抢回你妹妹的地位，把她的还给她，不是吗？”
“把一切，还给她？”
顾谨弋重复着他的一些字眼，反复念叨呢喃着，笼罩在眼眸里的云雾逐渐被拨开，清晰分明了一些。
“嗯，对啊，”苏钰柯轻哼，“还给她，那可是你唯一的亲妹妹啊。”
“对、我要赎罪我要赎罪，我要人给她陪葬，那是我的妹妹、我的妹妹”
顾谨弋絮絮叨叨的，眸中重新燃起了火光，拽紧了绳子。
“我要去给我妹妹报仇！”
“嗯好，顾总您应该知道她在哪里。”苏钰柯笑了，伸手将顾谨弋给拉了上来。
顾谨弋爬上悬崖之后，疯疯傻傻的，眼睛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看都没多看才把他推下悬崖的苏钰柯一眼，直接站起来就跑走了。
苏钰柯笑着目送着他远离，自己站在原地插兜看着远方。
“你让我过来，就是亲眼见证你把人推下去吗？”
身后传来凌厉的女声。
苏钰柯回头，看见顾惜夭迎风站着，面色不善，拧着眉看着他，不知道来了多久。
“我没有呀，”苏钰柯缓和了一下声音，“这不是把他拉上来了吗？”
顾惜夭手里拿着一根棍子，夜风吹的她的衣服鼓起来飘扬。
“你最后跟他说了什么，他直接跑走了。”
“我只是提醒了一下顾轻默小姐在哪里而已。”苏钰柯无辜摊手。
“你刚把他推下去，他不报复你，反而急着跑去医院？”顾惜夭疑惑地说道。
苏钰柯笑了笑：“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可能是个疯子吧，我只不过告诉了他一点事，总不能让人活着完全没有希望吧。”
顾惜夭不说话了。
疯，谁能疯的过你。
苏钰柯笑着双手插兜，任清冷的夜风鼓吹，听寂静的夜里海浪的声音。
眼前的人危险至极不怀好意，顾惜夭静静地看着他，揣摩他想做什么。
“快收网了，现在，”苏钰柯若有所思地看着顾惜夭，“只差你了。”
顾惜夭：“？”
第二天顾惜夭就明白了他那个“收网”说的是什么。
据报道，在凌晨3：44时，才从病危急救病房里出来的顾轻默正在病床上熟睡。
这个时候，顾轻默的哥哥顾谨弋忽然来医院探望她，并且强势赶走了其他医护人员。
过了一会儿后，病房的红灯警报闪烁不停。
顾轻默被人手动掐死了，顾谨弋逃逸。
医护人员和警方协同抓捕，再次发现顾谨弋的时候，他已然跳海自杀，只捞上来一具尸体。
至此，再加上早就在国外了无音讯的顾家父母。
顾家全灭。
魔幻现实。
这里的警力不比国内，并且一系列监控视频下证据确凿，就是顾谨弋杀害的顾轻默，并且顾谨弋已经跳海自杀了，他们这群人居然未被控制起来调查。
因为两条人命的突然蒸发，节目也停播了，两个节目组的嘉宾聚在一起压惊。
顾惜夭就看见，那个苏钰柯还颇有闲情逸致地坐在院子里喝花茶。
顾惜夭一个头两个大。
“和他有关系吗？”
楼砚辞端来了一盘点心，坐在她旁边。
“肯定有，但我没法说。”顾惜夭极其复杂，脑袋被烧坏了，趴在桌子上奄奄一息。
“而且啊，我感觉，”顾惜夭神神叨叨地说，“他马上要冲我来了。”
她说到这里，楼砚辞眸色微不可闻地紧了一些。
顾惜夭回想起苏钰柯说的那句“现在，只差你了”，就一阵寒颤。
苏钰柯这个人太疯了且太狠了，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猜测他，而且他也不怕，并没有什么需要担心且可失去的。
若是单打独斗，顾惜夭其实并不怕他。
她担心的是苏钰柯对她身边的其他人下手，猜不透他想要做什么。
顾惜夭被苏钰柯叫过去亲眼目睹了苏钰柯和顾谨弋在悬崖边的对峙，在这之后，顾谨弋就发疯去医院里杀了顾轻默然后跳海自杀。
说这件事和苏钰柯没关系，顾惜夭绝对不信。
但苏钰柯又不仅仅是做了这些。
他还精准地把控住了顾惜夭的道德心理。
拿他没有办法，这让顾惜夭很恼火。
顾惜夭左思右想，最后对楼砚辞说道：“楼哥哥，我能请你帮个忙吗。”
别墅的小花园里。
苏钰柯坐在花丛中央的小桌子旁边，精细地品味着自己的下午茶。
忽然。
面前的茶杯被精准地投过来一个小石子，力度之大，直接打碎了茶杯。
刚泡好的花茶洒了一桌。
苏钰柯：“”
他露出了一个“真伤脑筋呢”的无奈笑容，用餐巾收拾收拾桌子，细细地收拾完桌面之后，再优雅的开始泡下一壶。
这一次，飞来的小石子直接把他的茶壶给打碎了。
苏钰柯：“”
嗯，也没关系，今天下午就不喝茶了，改吃点甜品就好了。
叉子才刚刚插进了小蛋糕里，还没来得及送入口中，飞来的小石子就砰一下，十分精准地把他手中的叉子给打掉了。
苏钰柯没什么脾气地笑着看着掉了的小蛋糕。
好遗憾。
“顾老师的投石技艺越来越炉火纯青了。”
他开口。
“过奖，”顾惜夭把玩着小石子，从草丛里钻出来，若有所思地盯着他，拉开椅子在他对面坐下，“主要是因为目标准，心又狠。”
好像是在一语双关地讽刺自己，但苏钰柯也不介意，笑容可掬地看着她，很是大方地把剩下的小蛋糕分一半给她。
顾惜夭不吃。
她提醒道：“最近发生了给嘉宾投毒的事件，你也小心点，别乱吃别人给的食物了。”
“这有什么，不用怕。”
苏钰柯毫不在意。
顾惜夭挑眉：“哦？你为什么这么信誓旦旦，不怕中毒？”
“嗯对啊，”苏钰柯回敬一个笑容，“因为是我投的嘛。”
“”顾惜夭无语凝噎了片刻，“现在倒是坦诚起来了？”
苏钰柯心情很好地哼哼了一下，邀请道：“顾老师还是吃一点吧，这个蛋糕味道真的很不错。”
顾惜夭盯着这盘子蛋糕，完全吃不下去。
“这个以前确实没见过，你们节目组带来的？”
“嗯对，本来都是给顾轻默一个人准备的。”
苏钰柯切好了一小块塞到自己嘴里。
“现在她人正好也不在了，趁热多吃。”
顾惜夭：“”
地狱笑话。
她现在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又要来找这个疯子搭话了。
“这话多少有点欠功德了。”
苏钰柯讶异地看着顾惜夭，问道：“我还需要那种东西吗？”
“”顾惜夭心想也是，这话自己就多余问。
苏钰柯没有现场直接放鞭炮庆祝，已经很克制得体了。
不过话说回来，他这个当场自己哼歌泡花茶吃蛋糕的行为，和庆祝也差不多了。
顾惜夭还是没能吃得下去这个蛋糕。
“苏钰柯，对于顾谨弋和顾轻默的死，你有什么想法吗？”
“好像没有，一位是我的上司一位是上司的妹妹，我不知道我应该有什么样的想法。”
苏钰柯抿唇凝思了一下，又说道。
“但我知道我要去帮忙举办他们的葬礼了，这个我倒是有经验。”
顾惜夭：“”
怎么自己的地狱笑话也开。
她默默地倒吸一口凉气，真是和疯子说不了话。
“还挺、还挺有经验的哈。”顾惜夭真的是没话说了。
苏钰柯优雅地笑了笑。
“顾老师过奖了。”
苏钰柯又问道：“关于葬礼，顾老师您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顾惜夭真的是不想和他继续谈论什么葬礼的内容了。
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顾惜夭还真有点建议。
“我曾办过一个会员制的赛博灵堂直播间，大获成功，积攒了不少人气。”
“哦——我应该知道，是顾老师你给自己办的那个吧，效果确实不错。”苏钰柯认真考虑了起来，想了想，似乎是个妙招。
顾惜夭顺着想了想：“你要给顾谨弋和顾轻默办吗？”
“他们对我照顾有加，兴许办一个也不错。”苏钰柯点头。
顾惜夭：“”
好地狱啊。
和他聊久了，自己也开始缺功少德了。
这是什么，疯子的传染力吗？
顾惜夭冷静了一下，问道：“那一晚你和顾谨弋说了什么，让他突然发疯了？”
“顾老师认为您问我我就会答吗？”苏钰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顾惜夭反问：“难道不是？”
“嗯好吧，”苏钰柯还真回答了起来，“我只不过是告诉他了，顾轻默也不是他的亲妹妹而已。”
顾惜夭恍然，难怪顾谨弋那么崩溃，顾谨弋只认血缘不认其他，这个顾惜夭可是最清楚的了。
“然后，我还告诉他，他的亲妹妹去找过他，”苏钰柯接着说，“但是被他亲手害死了，接着他就突然疯掉了，叫嚷着要替亲妹妹报仇地跑走了，可怕得很。”
顾惜夭无言。
真的是他自己突然疯掉了吗？
她一针见血地问道：“你在这里面做了什么？”
苏钰柯依旧是用一种“我为什么会告诉你”的眼神看了眼她，在对上视线后又笑了一下，当真说了。
“我当初找到了他的亲妹妹，没告诉他，却告诉了那个亲妹妹。”
很简短的一句话，顾惜夭一听就大概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
不仅是原主真假千金的事是他捅的，顾谨弋害死亲妹妹的事也是他算计的。
只不过他太聪明了，自始至终都只是抛出了一个引子，不管是当初害死亲妹妹还是现在引导顾谨弋亲手杀了顾轻默，他不过起到了一个指引的作用。
真正还得是顾谨弋自己暴戾恣肆，才会害死她们。
好狠好难缠的人，也非常清楚了解顾谨弋的为人。
顾惜夭：“你这么多年，一直在蛰伏？”
苏钰柯轻轻一哼：“嗯。”
“接下来呢，”顾惜夭盯着他，“你的下一个目标，是我吗？你打算用什么方法对付我。”
苏钰柯不着急，反而缓缓地说。
“顾老师现在对我的感情很复杂，受心理愧疚影响，你没有机会和理由对我出手，但如果我主动对你动手了，你就可以说服自己来动我了。”
苏钰柯笑着。
“所以，我是不会动你的，我一早就说过了，我要好好护着您。”
这才是折磨您的方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