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顾家大爷与沈家主的交情

    杭州府排在前列的四姓，钱陆沈周，或者说，钱沈陆周。

    不管哪一姓，都是江南豪族，百年世家。

    顾文恒觉得自己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事之一，就是抱住了沈二爷这棵大树。

    沈二爷从小就是沈家这一辈里最出挑的，也是如今沈家的家主。

    富春顾氏，二十年前，杭州城里谁认识？

    他顾文恒的太爷，当年还是穿着草鞋挑着货郎担，从富春郡走到杭州府的，连在城南门被小吏要五个大钱的人头费，都没有。

    他太爷捡了货郎担里最扎实的两双草鞋，要塞到人手里请人高抬贵手，那小吏一抬手，把他太爷给的鞋，径直扔到了旁边的臭水沟里。

    小吏说，“什么破东西，也配在爷年前拿出来，我们杭州城里狗都不穿呢！”

    他太爷心疼那两双草鞋，还要赔笑脸，最后给人规规矩矩鞠了躬道了谢，好话说尽，才被饶过一手，进了城。

    乡下人日子过得紧巴，连灯油都有定数，怕费了铜子儿，都是摸黑干活。

    编草鞋又是一项纯在手上费功夫的活儿，往往当季地稻草，麦秸，玉米秸、竹麻，有啥就用啥，从敲草、搓绳、编底，到编绑、编脸和锁口，一道工序也省不得。

    他太爷做好的草鞋，既利水，又透气，轻便，柔软，防滑，最重要的是便宜，只要五个大钱。

    除了格外费功夫，一双草鞋，就得足足编上两个时辰。

    那小吏抬手一扔，就是十个大钱，飞了。

    两双草鞋的事儿，他太爷念叨了半辈子，他爷爷也念叨了半辈子，故事一直传到了到他爹。

    直到他中进士那年，他爹在祠堂里拜祖宗，给祖宗们叩了头，才说：“好了，我们顾家，到底有人穿皂靴了！”

    可如今呢？

    他富春顾氏的轿子，别说入城出城没人阻拦了，赶上他偶尔骑马出城，几个城门的管事都是排着队来给他见礼，人人脸上都带了客气地笑意，奉承话更是一箩筐一箩筐，不要钱一样。

    “——顾大老爷，这是出去呢？您请好，慢着些！”

    “——呵，瞧顾大爷您家这马，威武气派地，果然是良驹呢！”

    看看，这人呀，一旦得了势，连带马都跟着涨了身价！

    他顾文恒倒不是个仗势欺人的性子，不过好歹富春顾氏，在这杭州城里，也算有了名姓。

    而这一切，是因着什么？

    他其实也清楚，都是因着沈家二爷罢了！

    去岁末，杭州府给朝廷缴纳地税银，创了这些年的新高。

    开春后，朝廷的赏赐下来，整个杭州府衙，从知州通判到诸曹官，包括监州盐铁司、监州粮料院，各处都得了恩赏。

    顾文恒自己，在杭州府司户知事这个从七品官的位置上，已经坐了三年。

    他的直属上司，司户参军梁识清，已年近七旬，马上就要归家养老了。

    顾文恒去年就知道，自己的那个司户官，是跑不掉的，虽说只升了半级，是一个七品，但司户官核管着一州户籍人口、征税纳粮，还一并署理着州府内各处仓库，也是个颇为光鲜地肥差。

    想想他也是满意的！

    没想到，开春了，朝廷的封赏下来，梁识清卸任还乡后，他顾文恒，竟然直接被调到了杭州通判孙秉和处任长史。

    那可是，一州通判的长史。

    要搁在从前，这份差事他是不太敢想的。

    虽说通判长史也是七品的官职，可是这个七品，与司户参军的七品，二者之间的区别，可就学问大了。

    若说司户官是个肥差，那通判长史，可就是实打实地金差了。

    顾文恒后来才清楚其中的关键。

    大概，是去岁末，沈家二爷回杭州祭祖时，沈府那一场邀约姻亲故旧的家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