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魏家表姑娘
知道宁昭儿醒来的消息,魏汀柔匆匆赶了过来。
魏家小姐人还未开口,眼泪已经落了下来。她拉着宁昭儿的手,低声说道:“对不住,实在是对不住!”
宁昭儿仔细打量了一番面前的这女子。
眼前的魏汀柔还很年轻,她生的娇美,肤色极白,看人时,眼神明亮又温柔,恍惚还是很多年前,她们初见时的样子。
看着看着,宁昭儿忽然生出来一丝愧疚来。
上辈子,自她们在杭州府告别后,后来,她是有见过魏汀柔的,只那一次,她们在明州港码头遇见。
那时魏汀柔已经嫁进马家,作了人妇,锦衣华服,珠翠满头,但面色颇为憔悴。
见到旧时的友人,魏汀柔明显很高兴,只是她身有要事,行色匆匆,喝过一杯茶,又要随船离开。
于是,魏汀柔让丫环给自己送了一包点心。宁昭儿是等到上了船打开来,才发现,那包袱皮底下,还整整齐齐地压了五张一百两面额的银票,一共五百两。
再后来,是显庆八年冬天,魏汀柔病死在了马家的郊外庄子上。
等她得知这个消息,已经是显庆九年的夏天,她回明州港的时候。
她着人去打听,这才知道,那马成章,说出去也是个读书人,实际上暴虐成性,常年欺辱魏汀柔这个孤女。
姓马的要迎娶一个青楼伎子进门,那伎子有了身孕,不知怎地同魏汀柔起了争执,从楼梯上摔下去,把孩子给摔没了。
马成章大发雷霆,拿皮鞭狠狠抽了魏汀柔一顿,又罚她去跪祠堂,冬日里地砖凉如冰,一连跪了几日,魏汀柔高热不退,最后被送到郊外的庄子上,没过几日,就病没了。
听到这些回话,她狠狠落了一场泪。
她想起这位魏家表小姐,每年冬日里,都会给她寄上一两封信,捎上一点东西。东西都寄在明州港,她从前住的宅子里,十分妥帖。
后来她天涯漂泊,居无定所,她们才逐渐少了联系。
可是在写给她那些信里,魏汀柔却从未提过马家的糟心事,恐怕,是担心给她添了麻烦。
后面,她绕道永嘉郡,专程去了一趟马家,见那伎子穿的花枝招展,正在中庭里训斥下人,话说的极其难听。
她心里发寒,冷着脸坐在屋檐上仔细地瞧,把人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怎么看那伎子都像一个尖酸刻薄之人。
趁着夜色,她潜进那伎子房中,把刀架在对方脖子上逼问缘由,才知道,原来那伎子确实怀孕了,孩子却是从前恩客的。
那伎子哄着马成章给自己赎了身,又怕孩子的事情暴露出来,于是便用了一计,先吃药落了孩子,又故意把事情推到了魏汀柔身上,可怜魏汀柔,白白成了别人的一块踏脚石。
宁昭儿将那伎子从马家阁楼顶扔下去时,先让她在供纸画了押,又摁下了手印。接着,她拿着状纸摸到了马成章的书房里。
这样的人品德行,竟然也配读圣贤书?她把供纸拍到了马成章的书案上,左手一挑,挖了他一只眼睛。既然这厮有眼无珠,多要一只眼睛也无用。
那时候的她,见了太多凉薄地人心,戾气应该也很重了吧。
马成章捂着眼睛,如死狗一般躺在地上挣扎,却还是不忘恶狠狠地问她,到底是谁。
她当时蒙着面,狠狠唾了他一口,只说,以后有本事,大可来顾家寻仇。
说到底,是顾家对不起魏汀柔。
从前的从前,魏汀柔的父亲在青州,也是得过万民伞的一名清正好官。
顾家既然说要照顾人家孤女,得了一个仁善地好名声,就应该有点良心,起码不应该,把她往马家这个火坑里推。
马家这样的破落户,从来都不是讲理的做派,能抖起来,不过是因为小儿子马原净身进了宫,在内侍监谋了个管贡品的差事。
马成章一个下场六年连秀才都没考过的童生,若不是有让他叔叔马原撑腰,怎么敢上门去问顾家求亲,怎么敢求娶忠良之后的魏汀柔?
顾家出面答应这桩亲事,那就已经是存心不良,让他们狗咬狗好了。
上一世,她算是帮魏汀柔出了一口恶气,回报了那一场相遇的善意。
她从来都不喜欢欠人情。
这一世,一切还没开始。
既然如此,她也断不能让魏汀柔再跳到马家那个火坑里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