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督宴
哦，原来是问路的。
黄小二大舒一口气，不由放松警惕，“问吧，去哪里？”
他的语气里掺杂着尚未消散的余愠，表情看上去有些不自然。
杨拓笑笑，他不在意黄小二身上发生过什么，只是问个路，就这般简单，“不知从这里，前往齐国，需要走哪条路，还请老哥告知？”
出门在外，尤其是向别人打听去向的时候，一定要有礼貌，他从始至终都保持着与人为善的态度。
黄小二多数时间都在外奔波，他既要赚钱养家，又要照顾姐姐，渐渐养成活泛的心思。
少年给他第一眼的感觉，就是充满江湖气息的侠客。
简而言之就是不好惹。
“大侠，你要往齐国走，就得先去大宴口。”
黄小二眼珠一动，主动来到杨拓前面，小声说道：“不过听说这段时间大宴口不太平。”
“哦，究竟如何不太平。”杨拓俯身侧耳，看向略显老陈的青年，不动声色地向他塞过去一角银子。
黄小二起初眼前一亮，紧接着就往后退了退，将杨拓递过来的手挡了回去。
他只是习惯性停顿，没想到对方居然直接递过来银子，“小兄弟，你这是干啥，这个俺不能收。”
这能收吗？
他只是穷，不是傻。
杨拓见他拒绝，笑了笑解释道：“老哥收着，就当是老哥为我指路的茶水费。”
“这个，”黄小二往前一步，伸出去的手反复徘徊，最后咬咬牙收下，他现在身无分文，太需要这笔钱，“好，那俺就收下了。”
一角银子，对杨拓来说并不多。
但对四处打工的黄小二，已然能解燃眉之急。
他看着少年的眼神不禁多了几分好感，“小兄弟，俺听从大宴口过来的人说，入冬以后朝廷颁布禁令，只让人进去，不让人离开，如今里面的好多人都被朝廷抓起来了，据说是反贼余孽。”
“前段时间还有人无故失踪，我猜都是反贼干的。”
他一脸认真，说得唾沫横飞，殊不知眼前的少年就是反贼。
杨拓算是听出来了，估计前往督晏的计划需要调整，最近的渡口不让过，就绕路去其他渡口。
“还有其他地方能过去吗？”
黄小二想了想，指着一个方向说道：“从这里一直走，前面有个县城，另外一边就是齐国。”
杨拓看了一眼他指着的方向，道谢一声就离开。
姐弟两人看了眼少年远去的方向，黄小二索性拉着车子原路返回。
姐姐不解道：“小弟，俺们为什么要回去？”
“姐姐，你忘了城门口的布告，检举揭发反贼，奖白银十两。”他哼哧哼哧拉着车子，恨不能长四条腿，拉着板车飞回县城。
“可是小弟，刚刚的小兄弟不是给了你一角银子，为啥俺们还要揭发他。”她的声音极小，小到微不可闻。
黄小二不甚在意，神情自得的解释道：“这是问路钱，大不了回去以后托半天，再向县衙检举。”
姐姐不知道如何回应弟弟。
生活的不易，已经压弯了他的脊梁、压垮了他的道德。
杨拓不知离开以后的事，只顾自己赶路。
偶尔会拦下路人继续打听前往齐国的路。
——
齐顺两国自古交好，这已经成为一截土墙内外百姓的普遍共识。
土墙内侧属齐国，外侧归大顺王朝。
往来互市，好不热闹。
杨拓已经换上一件青衫，挺拔的身体像极了某家的公子哥。
他轻松跟着商队混进齐国所辖的墙内。
代价仅仅只是付出几两碎银。
墙内集市与墙外相差甚远。
墙外多有牲畜贩子聚集，人马沸腾，到处都是动物粪便。
墙内则多聚集一些商贩，贩卖各种稀奇小玩意。
这里面的布局，就是大小街道错综，角落小贩叫卖，空地艺人杂耍，街道往来有巡视的丁卒。
在这里，他能听到各地的口音，甚至是音调厚缓的异族人。
“公子，需要面具吗？”
忽然，一个小贩叫住了杨拓，指着货摊的上面具，介绍道：“公子，这里有一张青眼游神的面具，跟您很配。”
小贩拿起面具，举到眼前叫喊。
杨拓饶有兴趣拿过面具，正反面瞧了一眼做工，花纹雕刻的十分精致，放在脸上试了试，大小刚刚合适，“这面具，作价几何？”
小贩挂上一副笑脸，大大方方向杨拓介绍道：“公子，这副面具出自巧儿姑娘之手，她是我们这里最有名的面具雕刻师，至于价格嘛十两。”
“贵了。”杨拓挑挑眉，现在他身上的银钱也不够使，就没必要花这份钱。
放下面具，扭头就要走。
小贩岂能错过机会，这张面具挂在他手里半年，硬是没人要。
价格从最初的五两，一直降到半两，还是在手里吃灰。
眼见就要砸手里，这时候转机出现，“公子，五两！”
小贩面露肉痛之色，眯着眼用余光偷看杨拓的反应。
“还是贵了。”他顿住脚步，摇了摇头，将视线转移到其他面具上面。
不得不说，这时代手艺人的彩绘技术，堪比仪器。
每一件摆在明面上的作品，搁在前世，妥妥奖品拿到手软。
现在，不过是他们难以生存的货物。
“四两，不能再低了。”他继续忍痛报价。
杨拓浑不在意，视野反而停留在一张残破的青脸面具上，开口询问道：“这个，作价几何？”
“三两。”小贩心虚地报出一个数字。
这是一件残次品，当初是在他家地窖里扒拉出来的，听已故的长辈说，是祖宗传下来的物件。
每次他都摆在不显眼的角落，多少年过去，从未有人注意到这副面具。
“两件，三两。”杨拓淡然开口道。
“好。”小贩刚才还是愁眉苦脸，转瞬变作笑脸，笑着给杨拓装上，“好勒，您收好。”
他的声音洪亮，真给杨拓装上了。
杨拓听到‘好’，就知道自己给高了，暗道一声倒霉。
只得掏出三两银子塞到小贩手里，急匆匆离开现场。
再停留一会，他怕自己的钱袋子会被掏空。
——
齐国不似大顺，他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古老国度。
在学宫编纂的齐史中，记载有六百年的事迹。
而能维持如此长时间不倒，全归功于分封。
大顺王朝类似一个皇帝集权的封建王朝；齐国则是分封诸家的奴隶王朝。
天子将治下臣民分作三等：卿、大夫、士。
士之下，统称庶人。
士人以上皆有封地，小到一个乡里，大到数座城池。
庶人，只是他们的附庸。
因此，大小氏族内部异常团结，氏族之间又相互结成利益联盟。
共同维持这个庞大的帝国运行。
侠士，则是江湖客。
地位远高庶人，甚至一些强大的侠士，就是某些贵族豢养的门客。
这就造成武人的地位较高，仅次于贵族。
这种地位体现在出行、吃饭等多个方面。
杨拓从没想有一天，自己江湖侠客的身份，会给打带来如此大的便利。
自从离开内墙集市，他一路打听，在解决几伙不怀好意的同行以后，搭上了前往督晏的顺风车。
他在人群里并不起眼，随便找了一辆货车，就成了护卫。
细细打听之下才知道。
原来这里的护卫，有一半都是临时征召的侠士。
就不怕山匪劫道吗？
到时候指望临时拼凑出来的护卫队？
直到他看到商队管事在路过一处封地时，携厚礼拜访当地的封族，紧接着就是一伙统一服饰的侠士加入，才明白这趟跑商，到底有多安全。
沿途封族都是受益者，打劫商队等于打劫各封族。
人家不分分钟发族兵灭你。
一路上他就像郊游，终于早两个月以后，抵达目的地——督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