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伐薪
砰砰砰——
山林间传来砍伐木柴的声音,杨拓单手持柴刀,劈砍在树上,溅起一阵木片。
他另外一条手臂,打着夹板挂在胸前。
“前辈,您住在山里,就没想过下山一行?”
鲍元薪砍柴的动作不变,他常年隐居山中,对山外一无所知,“前几年下过山,后来打仗,差点被当成细作砍了,就没再下山。”
遥想当年,他信心满满出山给人看病,一眼看出病人脑中有异物,需要做开颅手术。
手术尚未施展,自己就被当成奸细抓了起来。
好在有惊无险,返回山上。
杨拓不知道性格淡雅的鲍元薪居然还有这样的过往,同为医师,古代的华佗、张仲景等神医,于乱世悬壶济世,是冒了多大风险。
“没想到前辈,还有这般过往,不知道前辈为何被抓?”
他很好奇,一个医师是如何被当做细作的。
鲍元薪想起此事,不免觉得自己当时太过年轻,无奈摇头苦笑道:“当时我在乡里行医问诊,来了一伙兵丁,将我带去给一位老妇人看病。”
“我观老妇人偏瘫,又听说耳鸣幻视,便料定脑中有异物。”
“需要做开颅之术,怎料他们认定我是敌国细作,是派来刺杀老妇人的,就派人将我看关起来。”
话到这里,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无奈的神色。
杨拓大概能够想象当时的场景。
就像当年华佗要给曹操做开颅手术一般,古人哪里见过这种手段。
这分明就是在害人。
不抓他抓谁。
“前辈,谁不知脑袋破了就要死,你这开颅之术,在别人看来,与谋杀无疑啊。”
即便他医术高超,可谁会拿自己的脑袋给你开。
鲍元薪苦笑一声,挥舞斧头将倒在地上的树杈劈下来,再收拾成捆,用麻绳扎在一起,“是啊,当时我只想摘除她脑中异物,哪有谋杀的念头好在我命大,后来大顺军队打过来,将我放了。”
“难道大顺军没人为难前吗?”杨拓问道,他好奇几年前的大顺军卒到底是什么样的。
“救我出去的,是我曾经救治过的青年,自然没人为难我。”古代医师的人脉才是最稳固的,谁还没个头痛脑热,鲍元薪能遇到曾经救治过的人,也算时来运转。
倘若来到是个不认识的莽汉,说不准手起刀落就将他结果。
杨拓随手将树木砍倒,用脚踩住鲍元薪修整干净的木头,将其劈砍成一节一节的短桩,“前辈当真吉人自有天相,如果换做别人,怕不是已经被当场砍杀。”
他说的话一点不假,古代处理细作手段残酷,动辄流放查抄家产,肉刑株连更是常规处罚。
没人能容忍自己身边的人是叛徒。
鲍元薪被认定成奸细,并没有第一时间受到处罚,反而囚禁了起来。
这才让后来的大顺军卒解救。
当真鸿远齐天。
“是啊,自那以后,我就没下过山。偶尔山下的村人求助,便赶过去一趟。”
他虽然隐居山中,但对周围百姓可谓医道仁心。
“好了,我们回去,下午再来。”
鲍元薪背起一大捆柴火,打算结束今天的工作。
杨拓三两下砍断木桩,将柴刀别到腰间,单手扛起一根粗大的原木,神色轻松道:“前辈,我们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
山路并不好走,好在两人负重都不算太重。
鲍元薪虽然精通养生,但终究不是武人,是以需要休息。
他一屁股坐在石头上,身体微微下压,卧躺在背着的木柴上,喘了几口气,艳羡道:“你小子到底是什么身体底子,身体恢复的快,力气也大的吓人。朝廷开设的武举,怕也能安然应付。”
杨拓闻言面色沉静,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欢喜,或者失落的样子,而是笑着摇头道:“不瞒前辈,武举小子考取不得,只因为我向往江湖,对朝堂上的事,不甚热衷。”
如果不是为了生活,谁又愿意曲意逢迎,摧眉折腰事权贵。
“这倒是少见,自古男儿都愿马上将,你怎就是个异类,心向江湖。”他摇摇头,对杨拓的志向表示理解。
就像自己年少时,总想当个悬壶济世的医师,不是为了所谓名望,只是想成为这样的医者。
“你可知,江湖也不见得多自在,恩怨仇杀,恃强凌弱杀人灭口更是稀松平常事。”
他人不在江湖,却深谙江湖事。
杨拓也知道其中风险,但他从开始,就注定要走这条路。
否则,朝廷容不下他;白水盟,不会放过他。
总不能一辈子躲进深山当野人吧。
“前辈所言甚是,人生在世,总有自己的选择,有人居庙堂,有人闯江湖,更多的人则在田园里,辛辛苦苦过完一生。”
“是啊,就像山里的森林,有柳树,有柏树,更有楠木,但更多的是不起眼的花花草草。平时,以为山林之大在于参天巨木,低头才发现,原来是地上的野草。”
一座森林,起先是花草灌木之流,后面才有树木生长。
树木遮盖阳光,汲取土壤中的养分,将周围的杂草,当做自己成长的一部分,养分越足,树木长得越高大。
因此,总有人以为,森林之大,在于巨木。
两人一人见识超前,另外一人博览群书,在看待某些方面的问题上,居然有相似的见解。
“前辈,如今王朝新立,百废待兴,正是出山一展宏图之际,以前辈的医术定能名满天下。”
杨拓抗在肩膀上的巨木就没有放下来过,他单臂抓住,一脸轻松,还在试图劝说鲍元薪出山。
鲍元薪如今潜心钻研医术,内外兼修,心性又在这几年的隐居生活中得到沉淀。
正是用武之际。
他摇摇头,提起一口气,背着柴火继续往家里走。
其实,他早就萌生了出山的念头。
以至于最近几年,下山给人看病的频率渐渐增加。
杨拓的到来,或将只是一个引子。
即便他不出现,未来几年内,鲍元薪也会出山。
“再等等吧,我感觉出山的时机还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