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落幕
妇人才不听他解释，拉着他正色道：“人家打赢了，就是比你厉害，回去好好练剑，到时候再回去，必定能振兴家族。”
少年撇撇嘴，但并没有反驳妇人，而是抱怨道：“姑姑，你说的家族到底在哪里？”
两人不是这里的人，十多年前意外来到这里，那时候风阳还是陈国的城池，如今已经换了位主人。
她深知少年心性，根本藏不住事，索性从来不对少年提及家里的事，“你若将莫家剑法修炼至大成，我便告诉你。”
她从小天赋极差，即便是耗费大量资源，依旧还只是个二流武人。
少年不一样，他的天资卓越，出生之时更有天地异象，如果不是一场意外，家族已经因他而繁荣昌盛。
他终究只是个二八少年，很快就将战败的阴霾一扫而空，转而将心思重新放到本家剑法上。
炼至大成，他就能成为最厉害的人。
届时，便不用躲躲藏藏，处处谨慎小心。
“好，姑姑，我们一言为定。”
妇人眉眼见笑，带着少年离开。
杨拓还在奔逃。
刚才他只是将少年踹飞，就是考虑到少年天赋异禀，必定有什么大背景，因此没有拔剑刺杀，利索补刀。
说到底，他还是太弱小。
顾虑太多。
他现在已经失去方向，只是寻了一个大致的方向在逃命。
一路跌跌撞撞，不知不觉间来到了一处破庙。
——
一处险峻的山谷里，到处都是残肢断臂。
断肢伤口参差不齐，就像是被人硬生生从身体上撕扯下来，随手丢弃在地上。
两人脚下满是黑红色的污泥，里面掺杂着破碎的血肉，发出难闻的气味。
李重焕双目炯炯有神，眸中似有烈火在灼烧。
关骏驎披头散发，状若野兽。
“黑衣宰相，不过如此。”关骏驎将脸上耷拉的肉块吞入腹中，大声嘲笑道，他的目光凶狠。
李重焕喘着粗气，同他来的大内宗师皆丧命于此，就连太子都受到波及。
好在情况并不算太糟糕，一切都在可控范围之内，“哼，休要逞口舌之快，要战便战，休要磨磨唧唧作小儿姿态。”
关骏驎吞下血肉，神色未变，反而看向李重焕，战意烈烈，“老相士，好好缓缓，待会关某会给你挑选一处风水宝地。”
他杀的人太多了，但最想杀的还是李重焕。
今日过后，天下只剩关骏驎。
李重焕缓慢调息恢复，脑海里已经开始谋划撤退的路线。
如果真要相斗，他几乎没有胜算的机会。
他并非死士，不需要杀身成仁。
他的余光看向周围，心里默默盘算接下来的行动。
关骏驎岂能不知他的心思，毫不在意道：“老相士，此地有如此之多的天下豪杰与你同葬，何须再觅新地。”
“就不要再妄图挣扎，关某下手极快。”
他渐渐逼近李重焕。
砰——
两人再度交手。
一人拳影绰绰，一人掌风虎虎。
其间夹杂浑厚的真劲，每一次交手，双方周围的空气都发出阵阵空气的爆鸣声。
逸散的真劲，在空气里荡起阵阵波纹。
机会！
关骏驎蓄意轰拳，将李重焕炮击而出。
李重焕神色只是刹那的痛苦，运转身法借势飞上山谷，手脚并用跳出绝境。
关骏驎大怒，当即施展身法追了上去。
——
杨拓背靠在墙上，身体缓缓向下滑到带上，浑身已经被汗水浸。
此时外面再度下起蒙蒙雨丝。
忽然，门外响起一阵慌乱的脚步。
一个披头散发，浑身污血的老汉跌跌撞撞躲进破庙。
“是谁？”他疲倦的神色忽然警惕起来。
庙中阴影下，有一道人影缓缓显现，他抬眼望去，是个十五六岁的俊秀少年。
“是你，老神棍？”杨拓惊呼出声。
李重焕面色变幻不定，几经变化成为和蔼老者，“小友，还请助我。”
他的言辞恳切，言语间全是真诚。
杨拓并不知道他真实的身份，闻言将长剑掷在地上，徒手打算检查老者伤势，“老人家，您不是相面师吗，怎相不出自己今日的遭遇？”
李重焕见他徒手，指尖微微蓄力，只待他近前，就地格杀。
他看向杨拓的目光越加慈祥，强忍脏腑翻涌，缓缓道：“小友就不要再调笑我老人家咯，人生有命，生死在天，况且老头子我只相面，不算命。”
杨拓哦了一声，就打算检查老者伤势。
简单的伤口护理他还是知道一些的。
骤然，老者发难，屈指弹向杨拓脑袋。
啪——
清脆的骨裂声，伴随着杨拓的惨呼，在李重焕难以置信的眼神中，拖着断手拉开距离。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耷拉在胳膊上的断手，一股刺痛感传遍全身。
手腕上的骨头全碎了。
刚才他下意识想要擦汗，结果迎面就是一记强力脑瓜崩。
他不敢想象，如果刚才自己没有擦汗，弹中的就是脑袋。
他能清楚地感觉到，手臂上只有一阵阵令人窒息的疼痛。
手已经没有任何触觉。
“老毕登，老子好心救你，你居然想杀老子。”他怒不可遏，拔剑指着神色淡漠的李重焕。
“老子整不死你。”
他持剑怒吼，喊叫声引来了路过的关骏驎。
此时的李重焕是绝望的。
他的脏腑几乎破损殆尽，体内真劲涣散，刚才一击，几乎耗尽他全部气力。
神色一瞬间暗淡下来。
“小子，杀了我。”
“老夫李重焕，当朝宰相，”
他的语气断断续续，心中幽幽一叹，谁能想到，千载第一相士，大名鼎鼎的黑衣宰相，即将命丧无名小卒之手。
但他不希望杀自己的是关骏驎。
以自己的命，成就他的名。
“小子，你那同伴庞青虎，就是老夫杀的。”
他试图激怒杨拓。
杨拓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挑衅，想不到前几日还在嘻嘻哈哈的同伴，就这样死了。
他怒不可遏，拔剑杀向气息奄奄的李重焕。
一切都结束了。
李重焕闭上淡漠的眸子。
今日过后，‘南关北李’就此在江湖除名。
整个内服武林，就只剩下‘南关’。
杨拓举剑挥舞，只取他的脖颈。
就在这时候，关骏驎破门而入。
“住手！”
他的声音极其洪亮，洪亮到令奄奄一息的李重焕回光返照。
他一把抓住长剑，就朝自己的心脏扎去。
杨拓来不及收手，手被长剑牵引着刺入李重焕的身体。
李重焕回头望向关骏，面带嘲弄，“怎样。”
他想在关骏眼中看到失落感。
关骏的神色倒是没有多少失落感，反而抚掌大笑道：“这又如何，他也是我白水盟的一员。”
李重焕面色一僵，关骏的笑抽干了他全部气力，怒目圆睁，一口气没喘上来就死了。
关骏看向杨拓，夸赞道：“不错。”
话落，扛着李重焕的尸体离开破庙，走出去很远，才传来他略带疲倦的声音，“这里已经不安全了，到齐国督宴去。”
杨拓猛然回神，来不及擦拭长剑上的血迹，深呼吸几回平复心绪，继续跑路。
他还不知道，自己杀死的人，将会给他带来怎样的影响。
杨拓离开破庙以后，直奔最近的集结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