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十六 癸丑

    癸丑元日樹齋大司馬奉使過常余偕達夫敬輿可型迎謁舟次皆少時與公同筆硯友也别後卻寄

    新歲纔開一葉蓂，喜逢畫簜過郵亭。故人天上班卿月，野老田間候使星。馳傳旌麾催治獄，對牀風雨憶横經。感公不隔雲泥迹，頭白相看眼倍青。

    蓉溪八十壽詩

    錦堂瑞色麗朝暾，八秩筵開北斗樽。官喜鯉庭開府貴，人欽鶴髮杖朝尊。寶珈同拜三霄誥，繡褓行看五代孫。共識韶華春正永，早梅花放恰初暄。

    其二

    家門鼎盛甲當時，厚德偏隆養福基。囷粟萬鍾分歲歉，突烟幾處待晨炊。閒尋山水呼雙槳，偶遇笙歌醉一巵。黃色上眉丹渥面，會看老健到期頤。

    陳渡橋唐荆川讀書處

    前賢遺墅綠楊灣，水木清華遠市闤。並世文章無北地，當年聲望此東山。盛名難免求全毀，晚節終看歴試艱。剰有門前一泓水，曾經照見髩毛斑。

    其二

    高名海內共知聞，却向林間臥白雲。七子敢聯吟社侶，八編直接選樓文。談兵雄劍鳴鞘內，講易靈貍叩夜分。古語騙人三不朽，累公精力一生勤。

    其三

    出郊便覺少塵緇，深柳書堂六枳籬。磐石想經垂釣處，清泉仍似在山時。人從黃葉村尋路，壁有紅丸墨寫碑。〈壁嵌「荆川讀書處」石刻，係孫文介所書。文介乃爭紅丸案者。〉今日林臯雖易主，輞川名究屬王維。

    壽程霖巖丈八十〈文恭公弟。〉

    八秩開嘉慶，三朝閱太平。家聲賢宰相，耆德老書生。暫擁臯比講，〈曾官宣城訓導。〉仍歸馬牧耕。行藏兩無忝，江左一儒英。

    其二

    師資曾撰杖，後學仰傳弓。名避三徵外，文高四皓中。〈里中湯蓉溪、汪屏周、楊静叔與公年皆八十，故以四皓稱之。〉門原多立雪，帳已敵扶風。老斵輪無恙，猶能指點工。

    其三

    猶子仍親子，文星兼壽星。邱明盲作傳，伏勝老傳經。花萼編遺集，〈曾刻文恭公集。〉山雲憶敬亭。祝公開眼笑，頻看稻孫青。〈公兩目俱盲，故祝之。〉

    去冬已辭安定講席今麗川中丞又欲挽留詩以誌意

    平山堂下幾沿洄，一覺揚州夢已回。豈可待人麾使去，且休勸我食嗟來。驪駒駕或催王式，駿骨求空寵郭隗。小别竹西歌吹路，好風吹處片帆開。

    白桃花和既堂

    一種穠華玉作根，曼殊獨壓衆芳繁。武溪水映春無色，露井風開月有痕。莫是縞衣還入夢，直教紅粉不銷魂。夕陽倩影欣相對，翻愧酡顔醉酒尊。

    其二

    錯認梨花帶雨嬌，一枝素艷倍夭夭。映來人面無紅暈，寫出春魂有白描。絕色東隣顔太潔，淡粧西子粉都消。崔娘枉自誇能靧，不用兼將雪水調。

    其三

    仙源花正絳天明，紅雨香中獨潔清。縱使近朱寧變赤，自甘守素不更名。渡江船看人如玉，種樹庭應觀號瓊。何物吳娃能白戰，胭脂陣總降旌。

    其四

    曲譜休歌點絳脣，笑他俗艷惹遊塵。月明台洞無尋處，春過羅浮有替身。虢國蛾眉晨淡掃，小憐玉體夜横陳。劉郎今亦頭如雪，别與流連結淨因。

    奴子陸喜善蒸鴨子才食而甘之命其庖人用門生帖拜喜爲師遂授法而去戲調子才

    宋嫂誇魚羹，薛庖精羊胛。食單雖鄙事，亦貴專門業。吾家有僕喜，燒鴨妙烹割。香味蜜釀花，火功矢徹扎。熬之汁漬融，和以滫瀡滑。濃可使脣膠，爛不煩齒齾。何來一老饕，飽啖到釜戛。頓起乞隣貪，潛用媚竈黠。傳薪冀密授，瓣香乃虔謁。厨夫稱門生，奇聞競喧聒。古來擅絶技，專席恐人奪。鴛針繡不度，羿弓引不發。王戎賣佳李，去核斷萌枿。衞公教用兵，十僅示七八。喜也倘自秘，應守六二括。乃被一刺投，欣然詡先達。淺夫好爲師，竟爾付衣鉢。發硎矜刄恢，出囊快穎脫。遂使郇公厨，有人敢相軋。若彷石崇例，此奴便應殺。一笑且置之，姑勿雞豚察。但問何以報，手訣謝披豁。飲水當思源，上樓勿梯拔。亟買綠頭雄，烹餁製如法。挈榼獻師門，以代脩脯納。助我蒸瓠餐，一快雙箸夾。

    編詩

    舊稿叢殘手自編，千金敝帚護持堅。可憐賣到街頭去，盡日無人出一錢。

    松坪招飲樗園適有歌伶欲來奏技遂張燈演劇夜分乃罷

    樂事真成辦咄嗟，賓筵忽漫集筝琶。張燈直壓團圓月，徵曲如移頃刻花。人柳長條春旖旎，官梅疏影夜横斜。乞漿得酒真非望，今歲歡場第一家。

    看花

    暖風不用故裘披，爭約看花醉酒巵。桃李何知偏凑巧，開來正可典衣時。

    偕同人出城看花

    東風吹出江南春，點染桃柳色色新。好花滿路待人看，我不一顧花應嗔。爰偕素心曉出郭，芒鞋踏草柔如茵。必具行厨始游賞，此富者事非吾倫。酒旗招飲隨處有，百錢可醉三兩人。下箸何妨鮭菜薄，勸觴豈必蛾眉顰。談仙說鬼驚四座，見者或疑呂洞賓。遂令歡場擅措大，長魚大肉何足云。坡公嶺南食蠔美，此味勿使朝官聞。

    苦雨

    竟月淋浪雨脚斜，麥苗萎盡泣農家。可憐兒女多情甚，一樣傷心爲惜花。

    同年張慕青侍讀來主安定講席喜贈

    曲江宴罷久離羣，邗水相逢話舊殷。乍到君如新令尹，重來我已故將軍。乘軺楚甸吞雲夢，槖筆遼陽校典墳。〈君曾視學湖北，近赴盛京校《四庫書》歸。〉今日揚州同作客，一尊好共細論文。

    樗園牡丹盛開春農招集即事

    簪盍依然舊雨來，牡丹艷正發重臺。林亭久作荆州借，冠蓋都從蔣徑開。名輩清談霏屑玉，書生豪舉賞花杯。劇憐人事更新故，酒罷蒼茫首重回。

    所見

    白玉盤中發寶光，洞天清供好排當。珍珠妝出緗梅瓣，無價奇花惜不香。

    述菴司寇新刻大集見貽展誦之餘爲題長句兼懷亾友璞函

    塞翁失馬何足惜，先生奇遭在削籍。紫薇郎剰白衣身，萬里從戎歴重譯。當日都門送臨賀，分岐誰不悲遷斥。豈知官秩從此高，詩亦從此窮風騷。滇南三載蜀五載，踏徧徼外地不毛。路爭鳥道入穹漢，渡尋象迹翻崩濤。炎鄉三冬輥雷吼，陰嶺六月陣雪饕。洪荒以來人不到，奇景留待公鑱雕。吟毫既得江山助，况值羽書正馳騖。弓刀隊裏一毛錐，百萬貔貅聽指顧。矛頭米淅咽風餐，盾鼻墨磨揮露布。一礟人頭落滿空，千燈鬼火攔前路。裏屍之革浴血刀，逼出才人命句。遂令椽筆鑄偉詞，上掩白狼下朱鷺。即今奏凱十五年，卿月崇班已屢遷。煌煌大集亦鏤版，光照四裔聲摩天。就中突過黃初處，終屬淋漓橫槊篇。倘非參軍入蠻府，平步公卿享華膴。雄畧雖餘捫蝨談，壯心誰激聞雞舞。南山詩不如北征，只爲未經戎馬苦。乃知絶域烽烟中，正是玉成大名古。獨憶當年老趙岐，與公同出不同歸。挑燈别閲娵隅集，痛絕空山暴骨時。〈璞函從軍滇、蜀，有《娵隅集》十卷，近亦刻成。〉

    與邵松阿别〈耐亭改字。〉幾三十年中間雖邂逅杭州交語未及寸燭也今夏始至虞山奉謁承招同蘇園公吳竹橋鮑景畧諸名流讌集撫今追昔即席奉呈

    車笠論交誼最親，别來常恐見無因。紫薇共直如前日，白首同年尚幾人。隙影難追駒過迹，巢痕空記燕棲塵。相逢未暇離懷訴，先把形容認个真。

    其二

    七十耆年已舉觥，〈君今歲七十。〉胸中五嶽尚崢嶸。未甘身享容容福，或避名呼觸觸生。〈君名齊熊，故以熊安生事爲戯。〉風教每持前輩論，文章喜爲後生評。魯靈光殿孤撑在，也算人間一老成。

    其三

    朋簪招集德星堂，都爲留髠遞勸觴。自是客因邛令重，非關人看子瞻忙。廿年别緒聯牀雨，四海虛名滿鬢霜。畧似京華文酒讌，觚稜回首路茫茫。

    松阿孫匏風攜其六歲兒出見余於邵氏已閱四世矣口占贈之

    游射真成大父行，桐孫今又擢枝芳。年時曾見而翁拜，與汝嬌兒一樣長。

    匏風夫人鮑尊古有題拙集長句松阿出以相示欣荷之餘走筆爲謝

    敢憑下里索鍾期，意外知音有翠眉。始識故人交誼厚，一家都誦老夫詩。

    其二

    下語評量費綵毫，恰如鳥爪癢邊搔。從教萬口流傳遍，那及苕華一字褒。

    其三

    若遇隨園拾唾珠，定應誇作女高徒。〈子才輯《詩話》，多閨秀詩，輒稱女弟子。〉老夫不敢衙官屈，稽首仙臺拜鮑姑。

    其四

    安樂窩中有賞音，家門風雅宿緣深。遙知問寝重闈罷，閒和堯夫擊壤吟。

    其五

    莫怪香閨解擘箋，清才多聚一門偏。劉三娘子詩情麗，句法原從孝綽傳。〈謂令兄景略。〉

    和尊古見題原韻

    韋幔謝紗事已古，閨闈惟有胭脂虎。豈知才媛出虞山，筆妙能將化工補。丹鉛點勘各家詩，一串牟尼手中數。評量不妄下雌黃，緣識此中歴甘苦。獨慚衰朽才已盡，襞績餖飣奚足取。方愁醬瓿覆殘篇，乃辱藥籠收敗鼓。鮑姑竟作鮑叔知，爲我揚眉氣一吐。嘘拂得藉雲中君，聲名已過城南杜。

    嘉禾道中

    長水塘邊四月天，女桑秃似小兒拳。不知葉爲蠶娘剪，擬賦婆娑枯樹篇。

    觀煮繭

    三起三眠繭始成，沸湯投入寂無聲。可憐力救人間冷，嘔盡心肝便就烹。

    杭州謁惕莊鹺使時由兩淮調任兼理織造

    扁舟訪舊浙江潮，又荷旌麾遠出郊。楊柳西湖三月暮，梅花東閣十年交。離懷常托相思草，宦跡原如不繫匏。雅量服公真灑落，不因杯水感堂。

    其二

    白簡星馳挽不迴，風聲小警殷其雷。〈在揚州以劾奏虧帑事，亦有小警。〉名留豬觜關前說，身過狼牙嶺上來。補衮功應光黼黻，調羮才本擅鹽梅。移官恰占湖山勝，儘許清游把酒杯。〈豬嘴關，見《酉陽雜俎》；狼牙嶺，見元遺山詩。〉

    德生庵夜坐

    晏坐佛堂深，燈殘漏欲沉。上方清凈地，獨客寂寥心。賊不偷春夢，鬼能聽夜吟。〈是夕有所警，故云。〉湖光微閃動，弦月上高岑。

    靈隱寺

    華嚴樓閣接青旻，寶刹聲雄震八垠。喬木百尋真古寺，名山千載幾遊人。一亭寒瀬常流響，滿地清陰不起塵。何事飛來不飛去，鷲峯亦愛此樓真。

    登六和墖

    千尋窣堵鎮南邦，背却西湖獨面江。越嶺遠衝飛雨過，海門雄壓怒潮降。水犀軍罷無强弩，金鯽池荒有舊矼。濟勝尚欣腰脚健，七層頂上一憑窻。

    將入雲棲十餘里修篁夾路人行緑陰中清景獨絶肩輿中不得曠矚乃以奴輩所乘馬騎而遊

    名藍訪雲棲，一徑入深竹。攙雲十萬竿，夾道森碧玉。檀欒影交横，併作凍雲複。一片蔚藍天，晴霏罨新沐。日光午不漏，似羃方空縠。微風一以吹，解籜時簌簌。我乘巾車行，苦障帷數幅。擬彷賈平章，去蓋露頂秃。僮奴下馬來，勸我騎而矚。果勝四望車，空曠豁心目。攬轡林箊中，清陰滿山麓。馬蹄踏不碎，人面映皆綠。維時四月初，正抽新篁矗。嫩翠衣欲濡，幽芬鼻微觸。猶恐領不盡，弗敢加鞭速。十步九遲廻，緩于跨觳觫。人疑老書生，鞍馬非素熟。豈知年少時，從軍遍荒服。振策千山巔，快騁追風足。今得款段游，早脫塵鞅束。寧復誇據鞍，聊以抵乘輂。臨風一長嘯，響徹篔簹谷。

    寓西湖十日湖山之游畧遍雜記以詩

    足跡半天下，西湖夢每牽。有山皆老樹，無地不清泉。昔到曾三度，重來又五年。艑郎如舊識，迎我瘦笻前。

    其二

    居停借禪榻，攬勝有湖樓。才退無佳句，年衰只近游。地連衣帶水，路穏木蘭舟。來往從今熟，思爲結夏謀。

    其三

    不有空王力，湖山孰剔搔。半千列羅漢，百八吼蒲牢。寺大魔妖伏，年深檜栢高。儒家空謗佛，安有此雄豪。

    其四

    孤山好林館，丹碧映清漣。暮竹無山鬼，春祠有水仙。馬蹄芳草路，人語緑楊烟。遙想逋翁隱，當時尚未然。

    其五

    雨霽波如拭，拏舟夜正中。天心孤有月，水面四無風。此地真離垢，吾身已付空。始憐塵土夢，向日未消融。

    其六

    昔人論勝賞，水木最清暉。泉有源方活，山無樹不肥。湍流喧石瀬，濃翠暗林霏。此景惟靈隱，何須侈鷲飛。

    其七

    南海栴檀像，西天梵唄音。寺因閲世古，佛亦借山靈。齋粥僧千指，香資歲萬金。是何津筏力，天福到如今。

    其八

    雲棲吾未到，乍此踏芒鞋。十里入深竹，一庵依峭崖。齋規平等法，物命放生牌。何許蓮池老，空門另立階。

    其九

    送客風篁嶺，談深不覺遙。遂令龍井寺，遠配虎溪橋。韻事成千古，清泉尚一瓢。辨才安可得，依樣也難描。

    其十

    憶乍迎鑾歲，湖山渲染頻。至今亭館舊，非復畫圖新。鐵無靈術，金剛有壞身。佛仙俱望幸，何况是齊民。

    苦雨

    江鄉連月雨，何日豁重陰。不信天真漏，幾愁陸亦沉。河通田稜滿，泥滑野塍深。太息平疇麥，黄雲色變黔。

    其二

    誰能不火食，偏似禁烟時。有粟仍愁餓，無薪可具炊。割生豪已減，束濕令難施。燒到扊扅盡，何曾烹伏雌。

    偕介眉廷叔立菴曉東瑩溪小巖香遠保川諸同人連日看競渡

    積雨龍舟競不成，金支翠羽枉鮮明。天公也恐妨遊戲，特放南薰數日晴。

    其二

    白頭聊作少年狂，排日攜尊上畫航。世是昇平人老健，可無豪舉逐歡場。

    其三

    珠翠千船澹泊遭，共嗤杜牧欠風騷。不知老去豪情減，只道看花眼太高。

    其四

    看渡歸來月滿川，兩隄燈火沸歌絃。吾家水閣雲溪上，壟斷華胥極樂天。

    舒城題旅店壁

    日將沉，路難進，溽暑中人頭目暈。布帘飄處旅店招，鈴騎鞭一齊奮。到來暫喜息勞筋，遑計洗塵覓佳醖。炊烟熏屋墨穴黑，青蠅成圍蚊作陣。輿夫騶卒紛肩摩，咄咄逼人何太近。汗漿迸出葱蒜汁，其氣臭於牛馬糞。一笑閒雲野鶴身，失足無端落藩溷。

    不寐

    老去無眠夜景清，聊營腹稿待天明。小鬟曉夢聞呼起，知有新詩枕上成。

    夜夢從軍爲賊所執不可不死又不能遽自引决瞿然而悟汗已滿身乃知生平此中未有定力也

    噩夢無端破膽寒，兵氛闌入大槐安。平時每作千秋想，臨事方知一死難。名義重應甘白刃，頭顱痛又覬黃冠。醒來始覺吾生幸，生長昇平免據鞍。

    壽汪屏周八十

    早抛簪紱寄高踪，養福林泉樂事重。四皓班應稱綺季，〈四老人同甲會，君生辰最遲。〉三多祝已備華封。兒孫問寢須披簿，步屐看花不倚笻。最喜稱觴秋正好，金天露浥酒杯濃。

    長洲蔣立崖明府最愛拙詩曩曾托杜村中翰具道企慕之意今遇吾鄉楊充之州牧又囑代致殷勤其于我可謂癖好矣自惟謭劣愧不敢當而厚意殊可感也貽之以詩

    有此神交蓋未傾，一人知己足平生。他時不用青蠅弔，此日應先白犬盟。多恐推袁非定論，得毋慕藺誤虛名。衰年久擲吟毫秃，重爲桓譚剔短檠。

    其二

    頻煩芳訊致纏綿，想見殷懷愛我偏。賈鳥豈堪呼作佛，知章竟已許爲仙。近來風氣輕前輩，老去聲名仗後賢。甚欲與君傾肺腑，相期虎阜菊花天。

    次韻荅吳竹橋别後見寄之作

    相思早在十年前，邂逅欣歌零露篇。綺麗才情徐孝穆，風流人物杜樊川。摛詞天上毫猶濕，解組林間髮未宣。子晉藏書大癡畫，看君欲並昔人傳。

    壽敬輿內弟七十

    金粟香浮介壽巵，老人星正耀昌期。科深世已稀同輩，官好民猶有去思。白雪調高登第卷，清風袖少買山資。晚香贏得身長健，七十耆齡鬢未絲。

    其二

    世德相承旋馬廳，家風顏柳有餘馨。弟兄垂老猶同爨，子姪從游每執經。門第自榮泥誥紫，盤餐仍咬菜根青。即今鄉國論耆舊，誰不靈光仰典型。

    其三

    養閒自署四宜休，十笏幽廬傍綠疇。恰好才人居北郭，從來老子愛南樓。〈居城北青山里，以小樓爲書室。〉錦囊有句頻研削，緗帙無書不校讐。百甕黃虀知未了，何疑海屋屢添籌。

    其四

    京華憶共踏槐黃，風雨頻年感對牀。土銼每同煨榾柮，藜羹不笑食檳榔。十年各舞登場袖，萬里俱收泛海航。白首弟兄無恙在，忍辭引滿醉霞觴。

    題嶺南物產圖六十二韻〈圖爲林元嵩畫，梁藥亭有詩。今摹本爲吳覲筆。〉

    范公誌虞衡，稽生狀草木。嶺外物産多，瓌異駭心目。我昔官其地，吏事困案牘。但翻城旦書，奚暇爾雅讀。景色失交臂，自笑吏也俗。何期歸田久，粤産翻盈簏。一帙沒骨圖，歴歴見南隩。詩畫兩名家，前輩留遺躅。彷者吳延陵，追摹極繁縟。開函首螺貝，大小非一族。斑斕駢百寶，宛委旋九曲。次第到花鳥，鼂采炫麗矚。馬纓披午風，佛桑映朝旭。六出梔子花，梵天號薝蔔。紅蕉宜綺疏，幽蘭稱空谷。荔枝及龍眼，珍可薦奩盝。赤白兩鸚鵡，慧黠過鸜鴝。羅浮五色雀，合隊成錦簇。麻姑遺仙裙，化蝶如車輻。鷓鴣啼軥輈，翡翠飛熠煜。最後蚌吐珠，光搖海波綠。伴以珊瑚枝，水底燃絳燭。使我冰雪胸，頓起谿壑慾。神哉技至此，知費幾管秃。黃筌應汗流，徐熙定心服。而我撫卷罷，遍翻嶺海錄。覺此尚掛漏，試爲數更僕。匝地青簩，漫山紅躑躅。十月開緗梅，四季霏丹粟。伽夜有光，陀利曉逾馥。椰子酒滿杯，桄郎麺論斛。雷柚大如瓜，扶蔗粗於軸。竹一節爲舟，茄三歲出屋。桂有蠧堪貢，柑偕蟻並鬻。媚草情必鍾，笑花容可掬。蜜有波羅甜，綿豈班枝燠。植物既瑰奇，飛走更紛郁。孔雀彩自炫，鵕力善觸。吉了巧能言，朱來啼似哭。水犀角在鼻，石羊膽藏足。果馬三尺高，犦牛一峰獨。飢蛟猛取虎，蚺蛇饞吞鹿。帶箭鳥拖尾，吐綬雞贅肉。風猩得風活，火鼠入火。下至喘耎倫，種類益繁複。牡蠣堅築墻，蛤蜊賤供。瑇瑁纈紋勻，蝦蟇錦襖蹙。禾虫汁可羮，土蛹乳堪漉。嗜蜆或改名，食蠔矢弗告。肪嫩柱是瑤，腹腴珧名玉。西施舌微吐，楊妃乳新浴。朐紫引長，彭亨白出縮。蛤蚧脰能鳴，蟾蜍眉有毒。虎蠏殻杯深，龍鰕鬚杖矗。嘘氣蜃樓幻，駕浪鱟帆速。蜈蚣皮鞔鼓，陀蜯甲拒鏃。鯨脊高山邱，鱷牙劘人畜。斯皆南海濱，陽明所孶育。語非齊諧怪，事可諾臯續。已入埤雅編，何妨畫笥蓄。曷不增作圖，更寫百十幅。吾當再揮毫，倒盡便便腹。

    題余伯扶孝廉黃鶴樓圖

    崔顥題詩處，危磯最上頭。千秋猶傑句，四海一高樓。後世才誰敵，先生興獨游。遙知豪氣溢，俯瞰大江流。

    錢曙川竹初庵圖景色極芳潤湯樸齋彷之爲春曉圖而貌己像於其中一圖遂作兩人景曙川不得獨擅其勝矣樸齋索題爲書長句

    竹初庵圖本錢家，取義竹萌桃始華。玉茗主人自寫照，景物乃與之逼肖。百株紅蘂浥露嬌，千个綠筠得風笑。小橋流水鳴淙潺，曲磴懸崖俯危峭。試把兩圖相比對，只有主人各風貌。其餘設色無釐差，雞犬新豐不煩導。門巷青楊接白楊，兩家衡宇故相望。豈是屋分郈成宅，不然廡賃伯通坊。庸知畫筆妙九朽，粉本摹來作己有。爲擅唐臨晉帖工，幾同李戴張冠走。何哉長房縮地法，乃在僧繇寫生手。

    遊焦山贈巨超練塘兩詩僧

    孤嶼中流矗，扁舟一纜維。有天無地處，過暑未寒時。乍到慚生客，相迎有導師。盤旋雲磴迥，百級此探奇。

    其二

    境與世相隔，滄波四面澄。山如隱君子，寺有好詩僧。說法神魚舞，安禪怖鴿憑。天親與無着，相對一寒燈。

    其三

    蒼耳寧愁墮，相隨杖錫飛。江清天作底，山瘦樹爲衣。藥物尋黄獨，鐘聲出翠微。尚嫌浮玉俗，丹碧耀禪扉。

    其四

    山深絶塵跡，禪侶似壎箎。草茁知更歲，花開必作詩。幽居憑鑿翠，韻事出披緇。享盡清閒福，參寥不自知。

    其五

    頻歲思探勝，勞勞未得閒。始知一塵海，錯過幾名山。衰老遊纔果，登臨力已孱。何當來結夏，長共掩禪關。

    再題焦山寺壁贈兩僧

    滑笏江流去不扃，海風吹出一螺青。十年來往空相望，今日纔尋瘞鶴銘。

    其二

    修篁密樹綠陰連，不着樓臺得自然。對面金山太寒乞，傲人生活勝焦先。

    其三

    對他浮玉覺寥蕭，狐貉旁偏立緼袍。齊己詩篇懷素字，兩僧共占一山高。〈巨超詩最工，練塘兼能書。〉

    其四

    伊蒲留客飫香厨，蔬筍登盤味有餘。我本才非蘇玉局，敢嗔佛印不燒豬。〈寺中留飯。〉

    其五

    參遍華嚴五十三，老思彌勒結同龕。一庵似怕人來借，先自名呼作借庵。〈巨超又字借庵。〉

    西干故里

    野景農家好，西成候薄寒。晚風牛背笛，秋水鴨羣竿。山樹紅黃綠，村醪苦辣酸。年豐民氣樂，相見勸加餐。

    湖村

    水落溪平長岸痕，爲看紅葉到湖村。漁家兒女風流甚，船尾紛排菊幾盆。

    大風宿檀溪港〈在馬跡山。〉

    夜檀溪口，湖濤怒欲吞。老楊維作杙，深葦借爲藩。浸浪繁星濕，嘷風古木喧。犬聲如豹處，翻藉壯驚魂。

    馬跡山省墓

    先塋頻歲别，今日手椒漿。人老頭逾白，秋深葉漸黃。鹿行松不觸，烏繞樹猶翔。幽宅差無憾，他年祔壟旁。

    山行

    路尋樵徑躡槎枒，山色蒼深夕照斜。一樹紅楓全是葉，翻疑無葉滿身花。

    祥符寺

    地擅夫椒勝，重來杖策登。秋山黄葉路，古寺白頭僧。稏占高廩，琉璃續慧燈。前朝留梵莢，籤軸至今縢。〈寺有宣德中所頒全部藏經。〉

    寺樓夜宿

    空山一榻借僧寮，秋氣澄空正泬寥。半夜月明鴉鵲警，九天風急斗星搖。詩成枕上催人起，夢滿欄前被佛消。聽到曉鐘聲斷處，半窻日影上芭蕉。

    曉渡太湖

    曉發夫椒山，霧散諸。風靜浪不興，滅盡驚濤險。夏潦兹已落，岸蘆露翠剡。鼓枻入空明，不假峭帆颭。天水共一色，纎翳何處染。遙舟偶滓波，冰壺墨一點。人間此清境，偶值吾最忝。汪汪黃叔度，能使矜躁歛。平吞雲夢胸，豪氣翻自歉。

    夜歸

    暮鴉啼散滿林煙，廿里長河夜泛船。風剪非刀能刮水，月輪無轍自行天。溪橋犬吠鳴榔火，野店人喧賣酒錢。棲畝餘糧收未盡，歡聲滿路說豐年。

    澄心

    澄心觀物化，空翳掃無痕。身具小天地，名逾賢子孫。老猶薑有性，貧幸菜餘根。鎮日安趺處，禪牀坐欲溫。

    遣興

    湖海人豪氣未除，可憐七尺落蘧廬。漸看名姓沉鄒湛，肯數英雄到本初。生也有涯憂不盡，古而無死樂何如。海山兠率俱安托，頭白惟餘一卷書。

    其二

    戢影菰蒲已廿年，流光冉冉到華顛。築亭放鶴林和靖，出郭騎驢孟浩然。死去知無求傳米，生來不乞買山錢。芒鞋竹杖松枝麈，自作江湖一散仙。

    其三

    笠屐江村伴老農，莫嗤身計太疎慵。一生只見甖中粟，舉世爭趨飯後鐘。折坂未登車倒退，遊山正好日高舂。始知馬磨卑棲處，少踏人閒險幾重。

    其四

    夜行更漏已將殘，閲世年深得靜觀。不識字人真快活，但求錢處必艱難。一裘狐自雄衣桁，三韭鮭常富食單。楚相寢邱聊可久，兒童忍使試橦竿。

    寶山黃平泉秀才遠訪草堂枉詩投贈又出其舊題子才心餘及鄙人詩以見平日瓣香所托雅意愧不敢當敬次奉荅

    遠枉高軒過所望，草玄人老已郎當。猥充鼎足三分數，豈有毫端萬丈光。耳食或傳薑在樹，毛吹并議菊無香。虚懷誰似黃雙井，欲向蹄涔泊海航。

    論詩

    着色原資妙選材，也須結搆匠心裁。可憐絶艷芙蓉粉，塗在無鹽臉上來。

    課兒輩

    衰老無堪述，清貧詎有貽。惟將前輩事，說與後生知。家法恬侯傳，官箴聱叟詩。籝金定何物，徒益汝曹癡。

    汪屏周二尹買菊作花當招同宣莪士檢討楊恒夫明府及蓉溪霖岩學晦緘齋諸人讌集凡八十以上者五人餘皆七十以上余年六十七得與焉立庵更小於余再後至以末座讓之合座十人共七百七十歲鄉社中盛事也不可無詩

    汪倫大耋猶蹁躚，菊花排格開長筵。老人愛老邀老伴，眉白映紅茸氊。首座宣公八十四，其餘次第差隨肩。共年七百有七十，坐以齒序爲後先。若教併作一人壽，已在北宋熙豐前。是時滿室明燈燃，燈光花光相新鮮。因聾倍作大聲語，有瞽不碍捷鬪拳。〈蓉溪稍聾，霖岩盲而能賭酒。〉嘉肴雜陳飯能健，畫燭已灺坐尚堅。旁人勿怪太矍鑠，不爾何以能華顛。古來安期浮邱輩，只在塵世非在天。吾曹倘傳入圖畫，安知後不驚爲仙。賤子未及古稀歲，殷兄張丈殊相懸。故事叨援洛社例，附庸俾得隅坐偏。無端蔣詡最後至，末席不免爲之遷。累我温公做不得，百杯罰此惡少年。

    野

    菜根風味出江村，恰稱田家老瓦盆。辣玉甜冰常饌足，不知世有乳蒸豚。〈楊誠齋以蘆菔爲辣玉，蔓菁爲甜冰。〉

    曉東小巖香遠邀我神仙館午飯至則坐客已滿再往半山玉流諸館亦然作詩誌感

    歸田二十年，市脯未入腹。吾友食養頤，誘我作近局。云有神仙館，珍味擅所獨。炙蹠武火煎，炊餅熱熟。尤推魚頭羮，遠追宋嫂躅。老饕一念差，隨之走坊曲。酒肉氣熏人，未到鼻已觸。入門擬大嚼，座客乃滿屋。縱横數十筵，無隙可布褥。見我傲不禮，嗿而睅其目。彼既佔地先，吾敢下令逐。王式本不來，受此驪駒辱。一笑舍之去，再歴館五六。喧擠聲一，並少席半幅。歸來忽長嘆，兹乃無谷。一館百十人，各破牀頭簏。館館盡如斯，日費錢幾斛。自非物力豐，曷此肴饌鬻。君不見古來饑荒載篇牘，水擷鳬茨野采蔌。圍城易子薪析骸，屠肆賣妻格懸肉。履拆牛革燖湯臭，壁搜鼠穴熏烟毒。斯時闤闠景可知，市有醉人已奇福。睹兹餔啜糜金錢，足見昇平調玉燭。已幸生遭繁盛時，惜無力挽奢靡俗。

    泊舟金山下宿

    孤嶼中流絕四隣，浮空丹碧潔無塵。山憑江洗磯千尺，水與天分月兩輪。梵界真成清淨地，僧窻靜閱往來人。只嫌佛印燒豬事，似爲東坡玉帶珍。

    渡江

    復此橫江渡，荒郊落木時。關山秋滿眼，風露曉侵肌。白小鮮宜汁，黃團膩有脂。豐年光景好，比戶總恬嬉。

    其二

    一棹滄波晚，孤征未息勞。江聲連日壯，山骨入秋高。路熟輕風浪，年衰感髩毛。往來何僕僕，慚對廣陵濤。

    感事

    炎風朔雪兩相更，費盡人間幾送迎。鄒忌妻孥工媚語，翟公門巷見交情。尺波將涸魚先散，一骨纔投犬共爭。笑把陳編按時事，層層棋譜在楸枰。

    雜書所見

    我詩愛人讀，好友來激賞。對我長吟之，快若搔背癢。可惜我讀古人詩，古人不見我拊掌。乃知相需殷，相遇偏多爽。九原弔隨會，不聞鬼荅響。峴碑淚空墮，叔子已長往。所以虞仲翔，生前每切知己想。

    其二

    偶得一奇聞，如獲珠滿斛。豈知博學人，胸中已爛熟。君不見瑯琊稻，十歲兒已腹笥蓄。又不見金根車，名父之子猶誤讀。乃知太倉一稊海一粟，論衡未可矜秘牘。

    其三

    猿豈無樂時，鴉亦有喜處。只因其聲似哀怒，遂使人人悲且惡。君不見潘安仁，恬退賦閒居，難掩拜路塵。又不見蘇子卿，風流娶胡婦，寧玷志節貞。丈夫自立貴有素，身名成敗非旦暮。

    其四

    羽族色一定，千古不改易。卵生歲歲增，烏黑鵠必白。蹄者則不然，父子或各殊。犁牛出騂角，白牡生驪駒。乃知本乎天者有一定，落地便多雜氣勝。光音天人不肯食地肥，只爲保他本來淨。

    其五

    物生有限制，傅翼者兩足。蜻蜓乃倍之，翼四足則六。是宜横四海，瞬息千里速。胡爲款款飛，竟不踰牆屋。輕只立釣絲，捷但點波縠。乃知技雖多，早爲器所局。鷽鳩且自搶枋榆，燕雀勿輕慕鴻鵠。

    其六

    錢鏐照石鏡，見己如王侯。遂渡江討逆，雄霸十四州。傳國及數世，英名至今留。吳曦出獵歸，月中有人揖。遂發南面想，叛降覬册立。一旦安丙來，頸血歐刀濕。或謂有先幾，鬼神實導之。而我不謂然，視其所自爲。使鏐乘亂起，閉門作天子。安知杭州城，不作董昌死。使曦效忠勤，聲援淮泗軍。百年忠孝家，茅土豈不分。乃知雖有富貴命，亦須順受得其正。

    其七

    倪迂本豪富，名園擅清閟。預知世將亂，盡把田宅棄。同時顧阿瑛，雄貲甲江澨。後竟以金多，遷籍中都地。人謂玉山癡，不如雲林智。豈知老無歸，客死鄒氏第。彼徙鳳陽者，亦不過如是。財多固難守，禍至亦難避。君子素位耳，毋爲自崖異。

    其八

    少時不敢望六十，今我過此願轉賒。乃知切己處，貪癡老愈加。君不見白首種松期偃息，後來未覩干霄色。又不見九十食柑種其核，種成又得十年食。由來修短非人工，莫抛現在期無窮。

    松坪見余近詩以爲不如舊作深荷良友規益而精力日衰不能副所望書以誌愧

    老尚作詩人，已貽士林辱。詩人亦不成，致煩良友勗。枉期精進幢，已入倒廻谷。聞言汗自泚，擬更下帷讀。笑撫白髭，老矣中書秃。

    前輩商寶意嚴海珊袁簡齋諸公詩久已刊布近年來盧抱經王西莊錢竹汀考古之書及吳白華趙璞函顧晴沙蔣心餘張瘦銅王穀原錢籜石王述菴吳穀人詩文亦先後刻成羅列案頭足資欣賞率題四律

    插架新編燦列眉，一堂風雅總吾師。臨流欲唱公無渡，及席先愁某在斯。此事不關官大小，斯文真繫世興衰。許燕手筆高岑調，都是開元極盛時。

    其二

    如此寰區十數人，可憐力已竭爭新。一時尚恐遭揚觶，他日知誰更積薪。豪傑不歸文苑傳，聰明都用宰官身。故應河嶽英靈氣，不在區區大雅輪。

    其三

    論交竊幸及諸賢，酒海花天共擘箋。標榜耻爲前七子，精神各注後千年。眉把卷如重對，風雨聯牀已獨眠。不覺又增存殁感，關河雲樹墓門烟。

    其四

    汗馬無功且汗牛，又增滄海幾浮漚。縱教後輩能饒舌，敢禁斯人不出頭。已覺通都增紙貴，頗聞賈舶出金求。中華文字難通處，還有人間大九州。

    到揚州未堂西壧松坪既堂春農慕青連日邀作近局詩以誌好

    到處賓筵款近游，又將口腹累揚州。二分明月本無賴，七十老翁何所求。竿木逢場聊戲劇，籃輿扶路亦風流江鄉此會非容易，館閣晨星七白頭。

    李嗇生郡博令孫週晬適侍御王立人過訪立人年五歲時隨其祖教授公在此官舍讀書今五十七年重來似爲嗇生孫發兆是可賀也

    晬盤喜溢冷官衙，預卜孫枝發跡賒。繡斧人來初地感，提戈兒正後堂譁。茂羅接武同佳話，王李論文總大家。看取庭前一枝桂，後先相映燦奇花。

    近局之會諸公皆有詩見和再次奉酬

    近局頻招款段游，不愁無蟹有監州。酒狂偏有人多酌，口實寧煩我自求。味選八珍牙箸奮，令行三雅羽觴流。留髠履舄歡何極，况聽清歌菊部頭。〈松坪處凡兩次觀劇。〉

    王少林太守自寶應來并入近局再叠奉贈

    正思訪戴氾湖游，意外相逢在此州。人似雪鴻踪偶過，天教風虎氣相求。政聲久已傳三異，學術還驚貫九流。恰好敦盤聯勝侶，待君領袖作遨頭。

    第四會再叠前韻

    林下雖閒尚貴游，襄陽耆舊勝他州。〈林下有館閣六七人，惟揚州爲然。〉得從撰杖已多幸，如此盍簪何處求。詩比西崑還綺麗，人如東晉總風流。便應彷作香山畫，速倩添毫顧虎頭。

    王少林舊爲陳玉亭制府屬吏具述玉亭最愛拙詩嘗誦余送其出守有市虛何客過廉頗廷辨惟君是魏其之句蓋昔與玉亭同值軍機余爲人中傷被擯輟直玉亭獨爲不平故詩中及之事隔三十餘年此詩亦已刪却不復記憶因少林轉誦不覺前塵影事重觸於懷而玉亭緣事見法老母幼子流落無歸尤可傷痛爰補綴舊句哭之想少林亦同此感也

    祖道東門句已删，前塵掁觸淚痕斑。豈堪鶴唳華亭後，重憶鵷行鎖闥間。垂死故人傷白髮，未歸新鬼哭青山。生平鮑叔能知我，曾護雞鳴夜度關。

    其二

    賈爭言彼一時，秋風吹落燕巢危。市虛何客過〈平聲。〉廉頗，廷辨惟君是魏其。今日翻輸三黜幸，何年得釋九原悲。傷心家破身亾後，客裏衰親塞外兒。

    其三

    都亭當日餞行輈，從此車前擁八騶。才望共傳名父子，官階將繼富民侯。〈尊人文肅公官大學士。〉誰知平步青雲脚，翻送焚香絳帕頭。我是故人君故吏，豈勝話舊涕横流。

    近局將遍計日言旋再叠留别

    郇廚享遍快清游，計日回帆過潤州。老矣詩難擐甲戰，歸哉富豈執鞭求。柳殘隋苑寒猶折，水落邗江澹不流。預訂明年看花會，又煩春甕倒牀頭。

    王樓村先生十三本梅花書屋圖爲其曾孫少林賦

    十三本梅繞書舍，樓村夢久傳佳話。我昔曾讀初白詩，知是鴻臚禹鼎畫。今遇文孫始見之，三尺素縑色不壞。綠萼六株紅七株，屋後屋前各分界。恍遊雪夜紅羅亭，不作月明縞衣怪。樓村本是梅花仙，百花頭已符靈篿。一十三本是何兆，其應當在世澤延。松十八公介圭錫，竹一束筞蘂榜懸。易于賜粒三十六，三刀作州興呂虔。訊之占夢歷有據，披圖可悟祥徵先。君家故事吾能說，文采風流自古昔。巾箱家學七葉中，人人有集光史册。墨寶况蓄高曾書，二十七人總名蹟。所以瑯琊族望高，馬糞香過龍涎炙。即如此圖失楚弓，復有後賢返趙璧。〈圖已失去，少林重購得之。〉足知繼起代有人，還似烏衣世裾屐，嗚呼！魏徵宅費官錢贖，梁公像向武襄鬻。幾家故物能長留，守器今推王氏獨。此屋雖遲築室謀，〈少林擬彷圖作屋以實之。〉此梅已協植槐卜。

    寄壽管松崖漕帥六十

    轉漕功高佐國均，稱觴喜氣溢軍民。少爲翰苑文章伯，老作朝家柱石臣。片檄風行千部肅，太倉粟過九年陳。崇勳景福真相稱，金紫官階髩未銀。

    其二

    使旌三度莅江城，敭歴功深秩上卿。天爲千艘春水發，〈自公督漕後，連歲春水早發。〉人知兩袖素風清。銅符管到枌榆社，圭瓚榮垂竹帛名。雖荷買鄰難洽比，公方霄漢贊昇平。〈近買宅故里，與余作隣。〉

    靜觀

    茵溷花分總宿因，求仙學佛枉勞神。誰非死後無名鬼，我已生前有福人。安享昇平將到老，粗完婚嫁不憂貧。流傳他日應爭羡，容易書生自在身。

    麗川中丞奉使過分水舖定山東江南洋面有觀海詩次韻奉和

    混茫無涯絶飛鳥，滄溟安有道里表。中丞明過分水犀，齊尾吳頭一目了。抽刀斬水水不斷，設界洪濤枉自擾。却從陸地指羅針，一線遂達扶桑渺。直於鰲背劃龜紋，墨食痕清不糾繞。是時紫澥波不揚，决眥雄觀極天杳。三神山豈遐，九雲夢猶少，萬里澄鮮盪胸皎。老龎一口吸西江，對公尚覺神通小。

    圍爐

    頭腦冬烘一腐儒，怕他冰雪冷侵膚。平生性不因人熱，老反趨炎附火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