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1
天色将暗，廖亦宣看到落日的最后一抹余晖照在傅星屿的脸上，那双眼睛里的心疼和怒意直直地戳进她心口最柔软的地方。
她的鼻子忽然一酸，叫了一声他的名字，音调里带着哭腔。
“嗯，我在，”傅星屿像哄孩子一样答应她，然后说：“谁欺负你的，告诉我。”
廖亦宣眼泪唰地一下就开始往下掉。
在被乔诗仪针锋相对的时候，老师对她失望而唉声叹气的时候，廖亦宣一点都没觉得难受过，偏偏被傅星屿问了一句，她心里的委屈就像是开了闸一样铺天盖地地往外涌。
廖亦宣抓着傅星屿的手哭得上起不接下气，“我好生气啊，乔诗仪她，她侮辱我妈妈，我、我妈妈她……呜呜呜她说我没有妈妈，我没有妈妈了……”
她头一次在一个外人面前这么不顾形象地大哭，像是要把这段时间以来压抑的情绪全部发泄出来。
她永远没有办法忘记十八年人生里最灰暗的那段日子，妈妈意外去世，高考缺考，前途渺茫，家里的亲人一看到她的时候眼神里就充满了惋惜和担忧。
六月里，廖亦宣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常常梦到妈妈被车撞得浑身是血的画面，后来为了不做梦，她甚至开始减少睡眠时间，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等到天亮，然后擦掉眼泪起床去给要上课的爸爸做早饭。
没有人敢在廖亦宣面前提她的妈妈，更别说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
傅星屿什么话都没有说，直接把廖亦宣抱进怀里，一手按住她的后脑勺，一手轻轻拍她的背。
廖亦宣把脸埋进他的肩头，毫无顾忌地大哭着。
她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全身心地放松下来，好好地发泄自己的情绪了。
不知道哭了多久，廖亦宣的情绪逐渐稳定了下来，傅星屿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帮她擦了擦眼泪，“好一点了吗？”
廖亦宣点了点下巴，“对不起，我有点没控制住情绪。”
傅星屿摸了摸她的头，声音低哑又轻柔，“在我面前你怎样都可以，我只担心你憋着什么都不说。”
廖亦宣低头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
就是这样的纵容和关切，让她忍不住放下防备全身心地依赖。
“我刚刚在厕所跟人打架了，我同桌连湘林也被我连累了，一起被叫了家长。”廖亦宣闷声解释道。
她刚说完，傅星屿就抬起手想碰一碰她的脸，但似乎怕她疼而收住了手，“这是谁打的，你刚刚说的那个乔诗仪吗？”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她，但是她先出言不逊惹我生气的，如果不是她骂我的时候带上了我妈妈，我也不会这么冲动。”
傅星屿怔了一下。
廖亦宣看得出来他在想什么，于是解释说：“今年高考英语考试之前，我妈妈出了车祸，没有救回来，好在我当时的考场离医院比较近，见到了她最后一面。”
或许是因为大哭完了之后心情会轻松很多，从前对廖亦宣来说提都不敢提起地事情，现在却被她这么轻描淡写地说出来了。
傅星屿握着纸巾的手猛地收紧，声音有些干涩，“这件事……你从来没有对别的人说过。”
“嗯，除了家人之外，只对你说了，帮我保密可以吗？”
傅星屿低低地“嗯”了一声，漆黑的眼睛里藏着晦暗不明的情绪。
过了一会儿，他问：“这件事情学校那边有做什么处理吗？”
廖亦宣摇摇头，“只罚了一份一千字的检讨。”
傅星屿一点都没觉得意外，“那就好，连湘林的爸爸跟学校领导关系不错，肯定能摆平这件事。”
廖亦宣惊讶，“你认识连湘林吗？怎么这种事你都知道？”
傅星屿挑了一下眉，“她没跟你讲过吧，我爸爸跟她家的企业有很密切的生意往来，我们两家人经常到一起吃饭呢，我从上初中的时候开始就认识她。”
廖亦宣完全没想到他们两个还有这层关系，“你在学校里好像从来没有跟她说过话，我还以为你们两个不认识呢。”
“有什么好说的，长辈关系好又不代表我跟她很熟，仔细想想的话，我们确实没有在饭桌以外的地方说过话，就算是在饭桌上，也是被家长逼着说的。”
廖亦宣笑了笑，“好神奇啊，总感觉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你不认识的人。”
傅星屿目不转睛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说：“学姐，我们晚自习逃课吧，一起去看电影怎么样？”
——
连湘林跟着常秘书出了校门，脸色不怎么好地问道：“连书润怎么没来？又开会呢？”
常秘书说：“连总最近很忙的，吃饭睡觉的时间都少，不过等忙完这段时间以后，他能就回家陪你吃饭了。”
连湘林冷笑了一声，“天天就知道工作，他再不回家，我都快忘了自己爸爸长什么样子了。”
常秘书无奈地笑了笑，然后帮她拉开车后座的门。
连湘林还没坐进去，就朝里面的人瞪眼，“哥？你怎么也来了？”
正在翻手机的连知慕小幅度地抬头看她，“听说我妹妹在学校跟人打架了，特地过来看看热闹，这脸是怎么了，对面下手有点狠啊。”
连湘林翻了个白眼，“你打架看得还少吗？你公司里那些女明星和女网红不是天天掐架扯头花吗？”
连知慕笑了笑，“说说看吧，为什么跟同学打架，怎么打起来的？”
连湘林闷头不说话，还是常秘书帮忙解释：“湘林有个朋友被误会插足别人感情了，在厕所刺了两句就打起来了，有个女生的头都被她那个朋友撞破了，估计有点轻微脑震荡。”
常秘书跟连知慕从高中开始就是好朋友，顺带着跟连湘林也比较熟。
连知慕收起手机，问她：“别人的事情，你插手做什么？”
“我朋友被欺负我能不出面吗？再说了，我早看那些听风就是雨的小太妹不爽了。”
连知慕无奈地摇了摇头，却也没多说什么，“回去让家里的阿姨给你买药，脸都肿成什么样子了。”
连湘林敷衍地应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在前面开车的常秘书忽然说：“不过湘林的那个朋友长得还真是漂亮，一所高中里能有这种长相和气质的女孩子还真是难得。”
连湘林轻哼一声，扬着下巴说：“我朋友回回考试全年级第一呢，不仅人好看，还是妥妥的清北苗子。”
常秘书笑了笑，“知慕，你最近不是在搞娱乐公司吗？我觉得那个女孩子可以考虑签一下，跟你公司里那几个小白花不一样，人家可是长了一张大银幕的脸，辨识度极高，你不早点下手，迟早要被别家公司的星探挖掘的。”
还没等连知慕反应，连湘林先激动了，“我朋友虽然长得好看，但她肯定不愿意进娱乐圈，人家好好学习能上清北的，为什么要进娱乐公司啊？”
常秘书笑道：“签公司和考清北不冲突吧，等她进圈之后可以边工作边读大学，有高学历傍身炒作机会更大呢。”
连湘林白了常秘书一眼，转而晃了晃连知慕的手臂，“哥，她真的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别签她好不好？”
连知慕懒洋洋地掀起眼皮，“知道了，不签。而且我最近都没心思去管我那家娱乐公司了，我投资了一个王者荣耀的电竞战队，一心指望着今年冬冠能拿个好成绩呢。”
连湘林小声吐槽：“你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连湘林回了家就直接回房间睡觉去了，另一边的廖亦宣则是和傅星屿逃课去了电影院。
从小到大都在努力做一个好学生的廖亦宣难得逃课一次，她走在路上都害怕遇到认识的老师，所以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都藏在傅星屿身后。
“学姐，如果真遇到学校的老师，我们穿着校服肯定会被抓住的，所以你还不如大方一点，这样被抓的时候也显得体面一些。”
廖亦宣从他肩侧探出头，“学弟，可以不做这种假设吗？我们一男一女晚上不上晚自习出来看电影，被老师看到肯定以为我们在私奔，想想我就觉得毛骨悚然。”
傅星屿低低地笑了起来，“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被抓住也没什么不好。”
廖亦宣一怔。
他这话什么意思？是因为今天一起逃课出来的人是她，所以才觉得万一被抓到被误会也没什么不好吗？
廖亦宣因为这么一句话，一路上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来到电影院之后，两个人选了一部最近上映的欧美动作片，傅星屿说廖亦宣今天也算是打过群架的人了，可以多看看这种电影学学功夫，免得以后再被人欺负了。
廖亦宣哭笑不得，“我哪里学得会，我打人的时候都飞不起来，武艺再高也打不出电影里的效果。”
“这个简单，下次你提前把我叫过去，我在边上帮你吊威亚。”
廖亦宣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忍不住笑出了声。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最近两年比较热门的动作片里的经典镜头，傅星屿还建议她下次打群架先来一个滑铲弄倒十个，再学电影里的那些花里胡哨的武打动作干翻二十个，一战成名直接称霸一中。
廖亦宣笑得肚子都疼了。
这个时候离电影开场还有二十分钟，傅星屿让廖亦宣先在这里等着，然后自己买爆米花和饮料去了。
就在他离开的这一两分钟里，有个陌生男人走到廖亦宣身边，弯腰拿着手机问：“小姐姐，我觉得你长得很漂亮，可以加个微信认识一下吗？”
正在看手机的廖亦宣一愣，有种想立刻把手里的手机藏起来的冲动。
要不说自己手机里没有下载微信吧，别的社交软件也没下。
“微信不方便的话留个电话号码也行，小姐姐，我真的挺想认识你的，求你给我个联系方式吧，求求你了。”男人或许是看出她有点不愿意，竟然撒起娇来。
廖亦宣：“……”
这个男人明显比自己大五六岁，为什么要叫她小姐姐？好油啊。
廖亦宣不怎么明显地皱了一下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