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2
下课之后，教室里莫名有些安静，不少同学留在自己座位上整理笔记，还有几个人凑到一起小声聊起了天，目光有意无意地往廖亦宣的位置上瞟。
他们用自以为很低的气音说着悄悄话，实际上廖亦宣听了个七七八八。
“她不是上一届很有名的学霸女神，成绩全校前十吗，怎么会到我们班来复读呢？”
“可能是没考上清华，不满意就回来复读了呗。”几个人低笑了起来。
“我倒是听到了一个靠谱的，好像是说她考英语的时候迟到了，只考了五门，就这总分还五百二十多呢。”
“不是吧，这么变态，我六门都不一定能考那么多，不过她也是够倒霉的，高考这种关头都能迟到，是不是路上堵车了？”
“也可能是睡过了呢。”
廖亦宣一边听着，一边写着高考前没刷完的试卷。
开学考试考的题目应该比较综合，八成就是和这种模拟卷题型一样的套题。
选择题写一半的时候，一个男生忽然坐到了廖亦宣身边的空位上。
“学姐，打扰一下，我叫李仁乐，是班里的文体委员。”
廖亦宣抬头，看着少年因为紧张而微红的脸，“你好。”
不远处的几个男生正围在一起看着这边，满脸的八卦。
“学姐，我能加一下你的社交账号吗？我拉你进咱们班的班群，平时在线上你可以多和同学们聊聊天认识一下。”
这话听着没什么不妥，廖亦宣直接报了自己的账号。
李仁乐激动得脸都红了，赶紧从另一边的桌子上撕了张纸记下了。
“学姐，我今天晚上回去加你，你记得通过啊！”
等李仁乐回到座位上被一群男生勾肩搭背地调侃着的时候，廖亦宣才猛然想起自己在暑假的时候把手机里所有的社交软件都卸载了，还没有下回来。
晚饭时间，廖亦宣跑去三楼的办公室去找她以前的班主任，办公室对面的教室是她呆了三年的地方，现在已经变成了高一新生的教室，进进出出的每一张脸都崭新又陌生。
廖亦宣头一次有这样的感觉：她身边的同学和朋友都在奔赴前程，只有她还留在原地。
薛强正在办公室里批改作业，廖亦宣进去的时候，他差点把笔给扔了。
“廖亦宣，整整一个暑假过去了，我可算是见到你人了！”
廖亦宣低头道歉，“老师对不起，我暑假的时候有点事情，没有时间去拜访您，聚会也没来得及参加。”
“你呀你，别说是聚餐了，我连你人都联系不上，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你怎么不知道给老师回个信息呢？”薛强重重叹了口气，就差把手指头敲她脸上了。
“当时高考出分数，我在手机上联系你，你不回消息，我给你妈妈打电话，你妈妈手机一直关机，给你爸打，他总是忙得聊两句就挂了，我还是打了五六遍电话才问出你高考成绩，还有你考英语迟到的事情。”
廖亦宣背在身后的手指蜷缩起来，“我爸爸真的是这么说的吗？他说我考英语迟到？”
“是啊，他当时很匆忙地解释了两句就挂电话了，我当时听了就很生气，你说你这丫头平时上课从来不迟到，怎么偏偏在关键时候掉链子了呢。”
原来那些消息都是从他这里传出去的。
廖亦宣低垂着眉眼，声音有些沉，“老师，我不是因为迟到，是我家里出了点事情。”
薛强愣了一下，顿时意识到了什么。
因为家里出事连高考最后一门都不参加了，那肯定是非常严重的事情，严重到根本不愿意在别人面前提起。
薛强也知道这个话题不适合往深了问，所以聊起了复读，“这个……你现在是留在本校插班复读了吗？我听说是在徐秋明老师的班？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
成功转移话题的薛强松了口气，“徐秋明老师我接触过，非常的认真负责，跟学生关系也很好，你在她的班里复读我很放心，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就来这里找我，我一般没课都在办公室。”
廖亦宣点了点头，“好的，谢谢薛老师。”
说完她还心想，她今天听到的最多的一句话应该就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来找我。
互相客套一下罢了，廖亦宣不是喜欢麻烦别人的人。
跟薛强谈完话下楼的时候，廖亦宣发现好几个吃完饭回教室的高一新生都在盯着她看，走过去之后就凑一起窃窃私语。
对于这种情况，她早就习惯了，高中三年来，她从来没有离开过校园话题的中心。
当然，路过的一些学生也有聊一些新的八卦。
“你知道高一九班的傅星屿吗？我跟你讲，他真的是帅爆了！长得跟漫画里走出来的痞帅少年一样，篮球打得也特别好，新生报到的第一天他就被评为校草了，特别夸张。”
“真的假的，教室在几楼啊，你这么一说我好想过去看看。”
“在高三的那一层，我们过去的时候小声点，可能有学长学姐在教室里学习。”
“好的好的。”
廖亦宣心想，高一九班，那不就是在她教室的隔壁吗？
晚上十点下自习回到家，婶婶陈芸给廖亦宣准备了非常丰盛的夜宵。
“宣宣快过来，今天第一天回学校上课，肯定学累了吧，来尝尝婶婶给你熬的玉米排骨汤，又鲜又滋补。”
旁边早就等饿了的廖尘锡飞快凑上来，“妈，我也要。”
陈芸一巴掌拍开他的手，“臭小子要什么要，等姐姐先喝上了你再要！”
廖尘锡一脸不爽地坐回椅子里。
廖亦宣刚放下书包坐好，热乎乎的排骨汤就已经送到了面前。
陈芸问：“宣宣，学校布置的作业多不多啊，第一天跟班里新同学相处得怎么样啊？”
“作业不多，我在自习课已经写完了，新同学挺好的，很热情。”
“哎，好学生就是好学生，在学校就能把作业写完，不像尘锡，拿着擀面杖追在他后面打都不知道写作业，一天到晚就知道玩，真是把我跟你叔叔气死了。”
廖尘锡看看陈芸，又看看廖亦宣，一脸不爽地磨了磨后牙槽，然后低声嘀咕道：“会读书了不起啊。”
廖亦宣看出来了，她这个堂弟有点不高兴。
可以理解，毕竟青春期的孩子自尊心都比较强，最见不得家长拿自己跟别人家的孩子比来比去，尤其是这个“别人家的孩子”有一天忽然住到了自己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搬走。
廖亦宣抿了口汤，“挺正常的，我刚上高一的时候和他一样也很爱玩，对什么都很好奇。”
“你那跟他能一样吗？你参加的都是兴趣社团，研究奥数和模型的，不像他，整天不干正事就知道跟人厮混，还玩什么，什么王者荣耀，都快打上瘾了。廖尘锡我告诉你，你从今天开始不准再打游戏，不然我没收你手机！”
这话不知道触动了廖尘锡的哪根神经，他脸色黑了个彻底，喝汤的勺子直接往碗里一丢。
廖亦宣还想再说什么，就见廖尘锡抬头朝她冷笑了一声，“假惺惺。”说完直接踢开椅子上楼了。
“嘿！这孩子，”陈芸无奈地摇了摇头，“尘锡就是这种臭脾气，宣宣你别生气。”
楼上传来一声关门时候的巨响，廖亦宣有点好笑地摇摇头，“我不生气，他挺可爱的。”
这话是真心的。
就单说三个月前，她妈妈因为车祸被送进医院只剩一口气的时候，所有的长辈都因为不想耽误她考试而选择隐瞒下来，只有廖尘锡哭着给她打了电话，让她赶紧来医院见妈妈最后一面。
那天挂完电话后，她连一秒钟都没有犹豫，直接逆着人流冲向了医院。
廖亦宣想，如果廖尘锡不给她打那个电话的话，她可能会因为这件事情遗憾一辈子。
晚上，陈芸给两人都热了牛奶，廖亦宣上楼回房间的时候顺便把廖尘锡的也带上了。
她先敲了敲门，过了两三秒后廖尘锡才闷闷地说了声：“进。”
廖亦宣打开门，看到廖尘锡坐在桌子前转着笔，一只手挠头好像是在苦思冥想着什么。
“十一点多了，你不睡吗？”
廖尘锡扭回头看了一眼，然后狠狠松了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我妈呢。”他说着拿起了作业本下面藏着的手机，整个人往椅背上一靠，继续打他的游戏。
廖亦宣敲门的时候，房间里肯定经历了一阵兵荒马乱，廖尘锡的书包都掉地上了。
廖亦宣把书包捡起来，再顺手把冒着热气的牛奶杯放桌子上，“婶婶给你温的牛奶，他说你最近总熬夜，眼底下黑眼圈很重，喝点牛奶可以助眠。”
“哦。”廖尘锡专心致志地操纵屏幕里的人物。
廖亦宣扫了一眼，“你在玩什么游戏？”
“你问这个干嘛，你们好学生又不打游戏，”廖尘锡说着忽然一顿，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你不会要跟我妈告状吧？”
“我是那种很闲的人吗？”廖亦宣的眼睛没离开他的手机屏幕，“这是王者荣耀吧，我高三的时候班上好几个男生都玩，还想带我玩来着，我拒绝了。”
那时候有个追她的男生想带她，廖亦宣说自己不玩游戏，那个男生就缠着她让她下载一个来玩，大概是觉得自己玩得不错，想用操作来迷倒廖亦宣，可惜她不吃这套。
“那他们可真是一点眼色都没有，难道不知道你这种学霸既不打游戏也不谈恋爱的吗？”
廖亦宣一顿。
这小孩，懂得还挺多。
“谁说我不打游戏的，我改天下载一个，你带我玩吧。”
廖尘锡一个走神滚进对面塔里猝死了，他看着暗下来的屏幕一脸不爽，“这游戏不适合你玩，你没事就出去，一直站在这里盯着我烦不烦。”
“……”
廖亦宣知道廖尘锡现在不太想看到她，所以直接撤了，“行吧，你记得趁热喝牛奶。”
廖尘锡一局游戏结束，他回头的时候门已经被带上了，桌上的牛奶还在冒热气，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情比刚刚在楼下的时候还要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