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 章 落水
王伍一愣，立马投入水中救人。
他们选的地方是北宫花园，很偏僻，现在是夜里，更没有什么人了。
王伍的家乡有山有水，所以他识水性。
湖水冷的刺骨，王伍的动作都僵硬了许多，湖面上结了薄冰，还能感受到冰碴像刀刃一样从皮肤滑过，带来一阵刺痛。
王伍的眼睛很热，他看不清翠萍在哪里，只能尽力朝她那边游。
翠萍没有求生的意识了，一入水就吸了许多水，再加上厚重的棉衣，她任由自己的身体向下沉。
翠萍很难受，濒死的求生欲望让她想要大声呼救，但张嘴只会让湖水更快的灌入身体。
棉衣沉重的让她根本动不起来，更何况她还不识水性。
她小幅度的挣扎了一下，似乎快要死了，她竟然看到有人来救自己。
恍惚间，她觉得那个人是王伍。
怎么可能呢，王伍已经回去了。
身体又冷又迟钝，翠萍的眼皮厚重起来，太好了，她解脱了。
突然，身子似乎轻盈了起来，有人在拖拽自己，这莫非就是黑白无常，翠萍想到。
身上的棉衣被人扒开了，？，莫非黑白无常在人死后还要脱衣服？
翠萍在临死前终于恢复了一些好奇，看一眼吧，黑白无常到底长什么样子。
是王伍。
什么，是王伍。
本来已经迟钝的大脑多了一丝清明，翠萍用尽仅剩的力气推了王伍一把。
本来湖水就很冷，王伍找人又花费了很多力气。
翠萍身上的棉衣很吸水，重的让人抓不起来，王伍急忙的扯着她的衣服。
谁知突然被翠萍推了一把，王伍没忍住松了手，又赶紧抓住她。
不能放手，王伍在心里说道，眼睛被憋的又涩又疼，好似要滴出血。
翠萍终于安静了。
王伍将她救起来的时候，翠萍已经没气了。
王伍冻的发抖，一时分不清是自己的身体更冷还是心更冷。
哆哆嗦嗦的手落在翠萍的肋间，用力按压。
憋了太久的气，王伍恨不得打断这双无力的手。
不知为何，眼眶发热，眼前突然模糊起来。
王伍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按压。
“噗”，翠萍嘴里吐出一口水。
王伍动作不停，明明是冬日，额上却布满了汗水。
他的家乡也经常会有人不小心落水，他对于怎么救人很熟悉，甚至还给翠萍渡了气，祈求她能有一点反应。
良久，王伍得到了答案。
翠萍惨白着脸，好像睡着了一般，她终于如愿了。
汗水落进眼睛里，生疼，水珠糊了一脸，还在一滴一滴的顺着下巴落在翠萍的衣服上。
王伍看了半晌。
抬起手，狠狠一巴掌打在脸上，怒骂道“废物，废物，废物……”
都是王伍废物，让翠萍跟了汪高封。
都是王伍废物，连落水的人都救不起来。
都是王伍废物，所以爹才将自己送进宫里当太监，任人欺凌，哥哥和弟弟以后却能娶妻生子。
王伍，你这个废物。
王伍一下下的捶打自己的脑袋，为什么啊，为什么所有的事情都跟他过不去。
这一刻，他也不想活了，没有爹娘疼爱的老二，倍受欺凌的小太监，无能为力的王伍，一重重身份的叠加，压的他要喘不过气了。
最后，王伍抱起翠萍冰冷的身体，将脸埋在他的颈侧，低声哭起来。
“翠萍，翠萍……”
“翠萍，我爱你”
只有这时候，王伍才敢说出在心底重复了无数遍的话。
他自私的想，若是刚才能和翠萍一起沉入湖底，或许还能做一对苦命鸳鸯。
现在，王伍在这世间已经没有牵绊了。
入宫多年，他将钱财都寄回了家中，他不欠爹娘的了。
王伍最后还是回了自己的房间，一身湿答答的，脸上还有被打了的巴掌印，狼狈极了。
王伍沉默的躺回被窝里，旁边有人小声说道，“你怎么回来这么晚，还一身是水？”
王伍翻了个身，紧紧蜷缩着身子，想要在冰冷单薄的被窝里汲取一点热意，低声回了一句，“没事”。
那人接着悄声说道，“你明天跟张公公说一声，否则要受罚的”。
“嗯”
夜深了，那人没有再说话，房间安静下来，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王伍一晚没睡，早上醒来的时候头很疼，身体有些发热了。
张公公为人还算不错，不会故意挑人的不是，但有错必罚。
王伍被罚了十个小板，都打在了腿上。
王伍病了，一拐一瘸的拿着一点可怜的银子买了些药回来，他已经生不起病了。
王伍回过神，看着镜中的自己，平凡，懦弱。
王伍出去的时候遇见了李四，李四问道，“你怎么在这里，积雪扫完了吗，张公公催呢”。
王伍低着头，“现在就去，刚刚吃坏肚子了，去了茅房”。
李四嗯了一声，转身离开。
清扫完地上的积雪，太监们吃过饭也空闲了下来。
他们这些洒扫太监，虽然不如伺候贵人的月俸多，但胜在清闲。
一个房间的几人聚在一起，谈论着宸乐长公主受惊一事。
太监没有消遣的东西，只能在宫里找点别人乐趣，谈论那个宫妃又遭到了皇帝的厌弃，哪个妃子又虐打下人，羡慕哪个太监和宫女又结了对食。
王伍沉默的躺在床上，他们的话一字一句的传入耳朵里。
“这汪高封这次是裁了吧？”，小堂子说道，语气里满是幸灾乐祸。
“应该是吧，进了东厂，就不要想着出来了”，小桌子回了一句
“谁说的，汪高封可能是躺着被抬出来的”。
“哈哈哈哈”，几人一同哄笑起来。
汪高封的事情他们都知道，对于这种人，巴不得他摔下来，越惨越好。
“那翠萍真是可怜，听说本来今年都要出宫了，被安妃赐给了汪高封”。
“是呀”，小桌子应了一声，扭头看向王伍，问道，“王伍，你那个同乡不是也今年的出宫嘛，你认识么？”
王伍眼睛发怔，没有回话。
旁边的李四扯了小桌子一下，“他今天吃坏肚子了，一整天都没精神，让他睡吧”。
小堂子搓了搓手臂，“我现在都不敢去北宫花园了，总感觉心里发毛”。
小桌子回道，“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