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哥哥”
语气便软和下来：“孩子，你也是我的孩子，可是……你要知道，你不属于这个世界。如果你继续存在，你让你妹妹怎么办？让她消失吗？”
沈母始终无法接受，那么美好的女儿，身体里出现了另一个怪物。“她”自称是沈姿的哥哥，为她而生，要保护她，真是可笑！
“母亲，您希望我怎么做？”
“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不要让她发现你根本不存在。”
“知道了，母亲，我会做到的。”沈姿眼底的光原本便十分昏暗，如今，彻底变为黑暗。
“她”回了房间，赵姐看着小姐的背影，这段时间看着消瘦了不少，心疼地道：“夫人，真的不用带小姐去看一下医生吗？”
沈母似乎想起了什么更可怕的事情，摇头：“绝对不行。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沈刚的监视之下，一旦被他发现沈姿有精神分裂症，一定会从我身边带走她。那怎么行？我好不容易才让他答应将女儿放在我身边养。”
“可小姐自打发现了她自己是私生女的事情，就变成现在这样，不光幻想少爷才是私生子，身体里还多了个人，实在有些吓人，我怕以后事态会蔓延到不可控制的地步。”
“那就不要控制了。只要她在我身边，她变成什么样，我都不在乎！赵姐，你知道的，我只有她了！”她浑身微微颤抖，哪还有平时端庄自持的样子。
赵姐看着夫人这模样，深深叹了口气。
沈姿收拾了书包，迅速出了宅子，边小跑边和沈母打招呼：“妈，我出门了。”
沈母没吭声，赵姐“诶”了一声，等沈姿走后，赵姐去收拾她的房间，一进门，瞧见被褥都被叠得整整齐齐，床上一丝褶皱都无。
不知为何，心底就酸涩起来。
若“少爷”真的存在，那该有多好。
小姐和夫人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余延老早就等在沈宅外面，沈姿一如往常坐在他自行车座后，问：“你啥时候来的？”
“刚到没多久。扶稳了，出发！”脚踩上自行车蹬，沈姿缩了缩脖子，体型差够她避风，问，“见着我哥了没，赵姐说他刚走没多久。”
“……”余延脚下一滑，连带着自行车险些歪倒，还好他及时扶正了，“见到了。”
“我总有种错觉，为什么我感觉我和哥明明生活在一起，但是却很少见面呢。”余延头也没回，道：“错觉，上次我们还一起撸串了，这么快忘了。”
沈姿一想，好像有点印象，索性不在这上面纠结：“你中考打算考哪所啊？”
“你呢，想好了没。”
她脑袋一歪，视线里路两侧的秋日风景显得悲凉，抬手将头发挽到耳后，圆润的脸颊此刻竟显得单薄：“大概就二中吧，离妈妈近一点，她最近心情不太好，我不能让她担心。”
“行。”
“行？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笨蛋。”
少年爽朗的声音顺着记忆飘远。
——
此刻，她站在熟悉的房间里，秋意散在风中，往日里的那些熟悉又陌生的记忆，属于不同的“她”的记忆，片段式地涌现。
她感觉身体里有两个自我在来回拉扯，碎片不断地消散、交融、重叠，最后反复拉扯着她的心脏，剧痛又欣喜。
心脏深处似乎有什么渴望了许久的东西，终于得到实现。这是……哥哥的情感吗？哥哥，想要成为她吗？
记忆里的哥哥是个漂亮的少年，对她很好很好，温柔又善良。
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尖瘦的下巴，眼神很空洞。
房间里半明半暗，灰尘扬在阳光中，她形单影只地站在黑暗中，想起了之前做的那个梦。
“沈姿，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和我一起，下地狱吧。”
这是哥哥希望的吗？
因为他始终活在她的阴影里，所以，他想要站在光里。
哥哥，在怨恨她。
在她的记忆中，哥哥死在冰冷的湖里，面部向下，她看不见他的脸。
她恍然发觉，自己似乎从来没有意识到，记忆中的哥哥，在现实中，与她从未打过照面。
这么多年，她竟然没有一刻怀疑过，心心念念的“哥哥”，居然是假的。
不……不是假的！
他们是活在两个时空的人，哥哥就是她，他们不分彼此。
他不是因为沈遇白死的。
是因为自己！
她终于想起来了。
多年前那个雷电交加的夜晚，母亲抱着她，跪在沈宅外面，对着一个女人哭，而一个长得比她漂亮不知多少倍的小少年，站在那个女人的身后，好奇地看着她。
她看见他做了“妹妹”的口型。
原来，沈遇白一直想要做自己的哥哥。
沈遇白从来不是沈刚和外面的小三生下来的孩子。
她才是！
她的母亲才是沈刚在外面豢养的金丝雀，挣不开所谓的爱意，自甘囚禁。
额间发了汗，却觉得浑身冷到极致，头痛欲裂。
跌跌撞撞跑出了房间，又胡乱在沈宅里奔跑，直待最终误打误撞离开了这座生活了多年的沈宅，她弯下腰去，四肢百骸都在发痛。
胃在不断痉挛抽搐，少女缩着身体，像一只浑身布满尖刺但脆弱无比的刺猬。
她艰难地回头，看那座在片刻前还无比喜欢的巨大宅子，如今只觉得像是巨大的金丝笼。
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多年，母亲都愿意为了一个男人，足不出户，即便沈宅再大，也不肯走出门来，看看外面的世界？
为什么她记忆里的“哥哥”……根本就不存在？
一切都是她杜撰的幻想，而沈遇白，背负了那么多，却一声不吭。
余延、姜暖，包括林澈在内的所有人都知道，她心心念念的“哥哥”，就是她自己。
所有人都知道她身体里有另一个人，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告诉她——
你的“哥哥”，早就因你而死了。
她揪着心脏，几乎要喘不过气。
好难受。
她艰难地从怀中拿出手机，想了几秒钟，最终拨通了沈遇白的电话。
在这个关节，她想依靠的，却是不怎么熟络的沈遇白。
那边很快接通，男声很明显有些诧异和惊喜，这还是第一次沈姿主动给她打电话：“妹妹，怎么了？”
“哥，来接一下我，我胃不太舒服。”
因情绪激动和崩溃导致的窒息感，像潮水一般涌来，几乎要晕死过去。
而那头的沈遇白，手抖了一下，高兴得几乎原地转圈，她她她终于叫自己哥了！！！
但很快想到她的声音虚弱，压抑住自己的激动：“好……好好好，我马上来！你在哪儿？！”
少女的声音颤抖：“沈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