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他害怕了
旁观者清。
姜暖看得出余延对沈姿的喜欢，所以她小心翼翼地藏着自己的心事。
她的喜欢一向是热烈的，知道这份热烈的喜欢注定得不到回应，所以从一开始，她就只允许这份喜欢在心底汹涌，克制而小心翼翼。
余延转身离开，姜暖看着他的背影，胸口闷闷的，很难受。
沈姿正好从班主任办公室回来，见她表情不太好，关心地问：“怎么了？是不是下午的体育课又不想去上？”
姜暖初中是体育特长生，但一直逃体育课，上了高中也经常请假，体育老师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姜暖没吭声，把脸埋在双臂里，继续睡了。
沈姿一头雾水，理好东西准备上课。
下午放学，余延来班里等沈姿，姜暖背着包从他身边路过，余光瞥见他手里捏着张彩色的门票。
这么快就买好了。
还是说，他早就准备了呢？怕她中途截了胡。
沈姿看了他们一眼，急匆匆地收拾好书包。
和余延回家的路上，沈姿想起有份作业忘记带，不想麻烦余延，就让他先回。
返回教室时，天还未暗，班级的窗户没关，估计是打扫卫生的同学粗心忘记。沈岑走上前去，打算顺便关掉窗，忽然听到一道好听的男声——“有事？”
音色像是泠泠泉水撞击在心间，十分好听，音调却是极为冷淡，有种不会将任何事情放在心上的感觉。
沈岑不是多管闲事的性格，不知怎的，手就这么停在玻璃窗上，目光落下去。他们站在操场上，一班在三楼，距离不多不少，恰好能听清他们的对话。
“你说呢？”
那男生不说话，从沈姿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一个俊秀的后脑勺，还有那让人看着就心疼的纤瘦的身影。
对面有两个男生，沈姿有点印象。
白天他们来找过姜暖。
其中一个怒极反笑：“你最近不太对劲，放了学都干嘛去了？”另一个男生附和：“平时多照照镜子吧，她不是你能追的。”
沈姿默认了他们是姜暖的追求者，偷听墙角这种事情太不道德，正要把窗关了离开，她一向迟钝，此刻像是穷尽了毕生的敏锐，察觉到下一秒即将投过来的视线，迅速半蹲下去。
瘦弱少年抬眼时，三楼的教室空荡荡，教室内的灯尚且亮着，玻璃推窗虚掩，将关未关。
风一吹，卷着青春的气息，沈岑却觉得那道视线像是冲破了厚重的墙壁，滚烫而热烈。明明知道他看不见，但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只要稍稍慢那么零点零一秒，她就会看见，少年那令人惊艳的脸。
但此刻，他无视面前两人的叫嚣，转身站定，死死地盯着那间教室。他知道白天的时候，她一直在那里，她很乖，做题的时候很专注，会无视周遭的一切。
他很想走到她面前，告诉她：“我喜欢你。”
他可以想象到她的反应，惊讶地微微张着唇，或者红着脸垂下脑袋。
但至少现在，他不能。
骨子里积久的自卑，像是一株强有力的藤蔓，无形的缠绕在他的脖颈。
他们说的对，他依然是卑微到尘埃里，无法抬头的一株杂草。
蹲在墙后的沈姿听见风里传来的声音：“难道你们就可以？”
“比起我，你们也好不到哪里去，她不认识我，也同样不认识你们。这么说来，我们的起点是一样的。”
对面一个男生本来就没有勇气表白，血气方刚的年纪最经不起激，火气蹭的就上来了：“你说什么？”
“至于终点在哪里，谁说得准呢？”
话音未落，眼前的景象就迅速划过，视线被迫移了个位，巨大的冲击力使得颧骨处火辣辣的疼。
对面揍了他一拳。
“林澈，你个弱鸡！”
林澈没吭声，抹了把被揍的那半边脸，似乎感觉不到痛似的，看着另一男生拉住了他，忽然笑了。
那笑容阴森可怖，看在他们眼里，明明天还亮着，却如同坠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林澈眼中有着死寂的漠然，仿佛什么也不放在眼里。
早就听说七班的林澈是个疯子，说实话，在他喊出年级中避而不谈的名字时，他就心虚了。可既然已经做了，他就更不能怕他！
他挺了挺胸脯：“有本事你就打回来！”
“咚！”
沈姿蹲在角落里，只听见巨响的人体和地面撞击的声音，有人倒地了。是那个林澈还是？
很快他们就告诉了她答案。
“哈哈哈……你应该知道，我是个疯子吧！”
少年的笑响彻在空旷的操场上，音色温柔，却听着令人发憷：“我真是想不通，怎么会有人向一个疯子求揍呢？！”
他穷尽了力气，捏着地上那人的领口，对着他的腹部，又是发狠的一拳。
拳头陷在人体里，他觉得浑身畅快。
另一个男生欲拉开他，却被他狠狠甩开，又想将嗷嗷叫的朋友拉起来，没拉动。
林澈打在了他的肋骨上，奇痛无比！
他甚至怀疑是不是骨折了！
明明看着随时会被吹倒，他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他痛得不行，嘴上却不肯求饶：“你……你也知道你是个疯子？！你就更配……配不上她了。”
林澈眼底越来越幽深，两人直觉不好，“咣当！”一声。
三楼教室的窗户被人关上，他们只来得及捕捉到一个温柔的少女身影。林澈最先反应过来，眼里闪过一抹慌乱，迅速躲进拐角处。
她怎么回来了？
不屑再看他们一眼，林澈转身离开，如同深海之鱼一般，敏捷跃入日落的余晖里。
他是见不得光的人，更不能让她看到这样的自己。
那男生这才抱着胸口叫痛：“我靠！快陪我去医院，哪天叫上兄弟们，我他妈要整死他。”
“走走走！我就说咱俩打不过他。”
挨揍的踹了他一脚：“都怪你太废物。”
教室里，沈姿深吸一口气。
如果她刚刚不闹出点动静，他们一定会打起来。既然有人在，他们应该会消停点。
这才想起正事儿来，从抽屉里翻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自己漏的作业本，姜暖的课桌里也没误塞。
奇怪了……
难道老师发作业本的时候，把她的漏在办公室？
现在这个点，办公室已经落了锁，只能明天早点过来补作业。
关了教室的电器，沈姿重新迈入了回家的道路。
没有余延在前面絮絮叨叨，这条道路安静不少，经历了刚刚起起伏伏的心情，难得呼吸这么轻松，她在斑驳的树影下行得轻松，偶尔跳跃两下。
看得出她心情很好。
在她身后十五米左右的距离，少年双手插兜，亦步亦趋地跟着，刻意压低的脚步声，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光影落在少女的背上，贴耳的柔顺短发闪耀着金色的光泽。
每一天，他骑着单车，远远地跟着他们，看她在别人的车后座上肆意欢笑，他心底既甜蜜，又酸涩。
今天对于他而言，是特别的一天。
在这个只属于他们俩的空间里，他心底的那片空白被填补完整。
夏末的微风轻起，扬起她的刘海，少女不得不驻足整理。
林澈同步停在她身后不远处，安静等候她理好头发，微微勾起的嘴角浸着宠溺。
理好了头发，她颠了颠书包，继续开心地往家的方向走。
风都因她而温柔。
日头渐落，他们渐渐走向昏暗的时间里。
可他心底充满了光。
他是黑暗的一部分。
有一天，他遇到了光，被她追赶着。
她不是来驱逐他的，她没有因为他的卑劣而嫌弃黑暗。
她是来拥抱他的。
—————————我是可爱又迷人的大学分界线—————————
姜暖不知道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
当年余延失踪，她急得满世界找他，可是发现自己根本就不了解他。
他常去的地方，他的喜好，他可能失踪的原因，她都想不出来。明明那时候他们已经认识两年了，也经常和沈姿一起出去玩，可她好像融入不进去他们之间。
与她相反，沈姿表现得淡定多了，她时常在想，他们是不是约定好了，只是没有告诉自己。
现在再看到余延，她只能选择转身离开。
近乎逃跑。
他回来了，真相没那么重要了。
沈裕秋觉得她的反应很古怪，像是遇到了前男友，可她前男友为什么一直盯着……林观言的女朋友看？！
他懵了。
这该不会是恶俗的三角恋吧？沈姿居然是第三者？
见姜暖走了，他也跟上去，想替林观言搞清楚。姜暖见他跟了上来，转身就是一脚踹上了某个部位，声嘶力竭：“滚远点！！！”
“我靠！！！——”沈裕秋夹着腿，丝毫没有刚才的潇洒，“疼疼疼疼……我啥也没说呢！”
林观言满眼都是沈姿，完全听不见他们俩的动静。
除了她，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无关紧要。
“沈姿？你……认识吗？”
他在极力克制颤抖的声线。
沈姿这才回过神，拎着包起身：“嗯，是我朋友，我出去一下，你等等哦。”
还没离开桌子，手腕忽然被拉住，男人的手掌紧紧捏在她的手腕处，有点用力，但不至于疼：“我和你一起吧。”
沈姿抬起头，林观言微微笑着，眼睫在柔柔的光线中垂落，像一个乖巧怕被丢弃的小孩，她心脏怦怦跳，轻轻点了点头：“好呀。正好你们认识一下。”
他们还需要认识吗？
顾不得其他，林观言的手顺着她的腕骨而下，同她五指交错，柔软的手指同他的交缠在一起。
他不想太快，但……他害怕了。
“好。”
我和他，重新，再次认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