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云谣夕cb向】恰似少年游
玖宫岭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
“山鬼谣。”云丹清冷的声音里含了点咬牙切齿的意味，倒不是像先前要拉着人同归于尽时那般视若仇雠、不共戴天的杀气升腾，就是单纯地在生气，很生气，非常生气。
山鬼谣的直觉一向敏锐，就比如说现在，他明显感觉到了幽怨得快化为实质的煞气，而且，还不止一处。神出鬼没的白发侠岚长睫微微颤动了一下，旋即若无其事地朝她招呼了一声：“是你呀，云丹。”
看着他平静得无懈可击的神情，云丹站在原处轻轻冷笑了一声，别以为她刚才没发现，这家伙借着说话的机会，偷偷观察了一下四周，显然是在计算逃跑路线。之后还特别堂而皇之地转身换了个方向，是当她瞎还是当她的探知术是摆设？不过不急，今晚来的不止她一个，可有的是人收拾他……
果不其然，山鬼谣往前走了没两步，偏头瞥了一眼身侧的松树林：“弋痕夕，出来吧。”
弋痕夕施施然地现身了，他出现的角度十分刁钻，与云丹一起好巧不巧挡住了山鬼谣所有去路，“山鬼谣，我倒想问问，这大晚上的，你伤都没好利索，是想上哪儿去呢？”
他皮笑肉不笑地盯着自家这个老是不告而别的撒手没师兄，多少次了，一个人在不知道什么地方折腾掉半条命，只要一恢复行动能力就能带着伤玩人间蒸发。这不，眼下他和云丹计划好了来逮某个夜缒而出的白发侠岚，真是一逮一个准。
弋痕夕都快被他气死了，玖宫岭好得很，又不是将亡的郑国，城外也没有让人不得安生的秦军。人家烛之武离开前尚且知道说几句托词，你连留封书信的功夫都没有吗？！
面对弋痕夕火药味十足的视线，山鬼谣心虚地错开眼睛，沉默以对。有时候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想法，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弋痕夕毫无遮掩的眼神明明白白地告诉他，这时候要是像先前应付破阵时说什么“我自有理由”“假叶未除”“假叶留下的线索”，只会造成火上浇油的效果——单看面前这两个人简直要把他生吞活剥了的架势，就知道他们绝对不是来讲道理的。山鬼谣心念疾转，低头琢磨起月逐突围的可能性。
不管过去多少年，发生多少事，为敌还是为友，同门师兄弟一个眼神就能读懂彼此的默契都从未有过分毫改变。这也意味着，弋痕夕只凭一个小动作就能洞悉山鬼谣弯弯绕绕的心思。他抢先一步往足下聚了炁，意味深长地冲着山鬼谣扬了扬嘴角，虽然什么话都没说，但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麻烦死了，山鬼谣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宁愿去和假叶勾心斗角一整天，或者在四大凶兽眼皮底下玩绝地求生，也不想同时对着眼前这两个人左右支绌。看来指望弋痕夕这边会露出破绽是不太可能了，既然这样……
山鬼谣吸了一口气，自然而然地带出些微紧张的喘息，他深深蹙眉，抬头死死地望向云丹身后的某一处，眼神不再像平素那般古井无波，而是渐渐掀起了涟漪，在逐渐放大的瞳孔中愈演愈烈。暗自估算着时间，白发侠岚一点一点绷紧了浑身的弦，整个人化作一支蓄势待发的箭矢。以山鬼谣如今的定力而言，这已经算是一个极为惊骇的表现。
我身后有什么值得戒备的吗？云丹被他的情绪带动，不由也警惕起来，她顺着他的目光转头看过去……
却见一只圆润可爱的松鼠捧着松果吃得正欢。像是察觉到云丹逐渐变得不友好的视线，它疑惑地停下了咀嚼，歪着脑袋满是无辜地冲她叫了两声：啾啾？
而某个白发侠岚早就发动月逐跑得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山鬼谣，你给我等着。”
多少年了，居然还是被他这套老掉牙的花招给涮了。难得久违地重温了一次被气到心梗的体验，云丹一时不知自己该怒还是该乐，她微微笑了一下，半蹲下身发动探知，干脆先把某个气得人牙痒痒的白发侠岚抓住算算总账好了。
果然，完全感知不到熟悉的元炁，看来那家伙果然闭炁了。她好气又好笑，怎么会有侠岚在玖宫岭闭炁啊？索性自己一开始也没指望过只凭探知就能找到人，按照白日里商量好的，云丹转而联系上了弋痕夕。
“云丹，我们在鸾天殿附近，你从成天殿那边过来，抄他后路。”弋痕夕压低了嗓音鬼鬼祟祟地说着，活像是在讨论什么杀人放火的勾当。
“明白。”于是云丹干净利落的回应听起来更像一个女杀手了。
一炷香过后，经过弋痕夕和云丹锲而不舍的围追堵截，两人总算是把山鬼谣先前凭借精湛演技撕开的口子给重新修补好了，真是可歌可泣，可喜可贺。
鸾天殿屋顶。
望着坐在房檐上似乎已经完全放弃挣扎的山鬼谣，云丹扬起脸，骄傲地宣布：“山鬼谣，早说了，你是跑不掉的。”
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呢？弋痕夕感觉自己不存在的良心隐隐痛了一下，越发觉得他和云丹今晚仿佛什么逼良为娼的人贩子。
但话又说回来了，如果不是山鬼谣总爱不告而别，他们又何必费这么大的劲逮人呢？
弋痕夕想到这儿，瞬间理直气壮起来， 准备好好掰扯掰扯自家师兄的十大罪状，尤其是那罪无可恕的不把自己性命当回事儿的赌徒作派，必须得要大书特书好好说道一番。
“山鬼谣……”弋痕夕深吸一口气，起了个头。
山鬼谣一听就知道不好，也不知从哪儿摸出一坛酒递给他，不动声色地截断了弋痕夕的话，“你们追也追了这么久，坐下来歇歇吧。”
朦胧的月光映照在那双清透而幽邃的眼眸里，与千万星辰一同写下了弋痕夕和云丹的模样。他感慨地笑了声:“真是好多年都不曾这般闹过了……”
“是啊，”弋痕夕在他身旁坐下，就着开封后的酒坛抿了一口，语气幽幽的，“闹也闹过了，酒也喝过了，山鬼谣，现在咱们来算算总账吧。”
“可别想蒙混过去。”云丹不客气地补充道，“我和弋痕夕都会盯着你的。”
弋痕夕和云丹一唱一和:“真当我们跟小时候似的好糊弄？”
山鬼谣:……
现在去找梼杌搏命还来得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