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尽头
凡缱没有立刻回去，在附近找了一家旅舍住下，想理一理最近的思绪。
她并没有写日记的习惯，却在今天，在笔记本电脑里留下这么一行字：在今日，我见了她，但她未见到我，这份执念我想现在可以放下了，希望她余生皆好。
不敢见佟悦的原因之一是无法和对方解释这一切，按照普通人的思维大概是无法理解和接受，她怕给对方带来思想上的负担。
过了这么多年，能忘记的大概都忘记了吧。
二单元。
深夜，佟悦难以入眠，在卧室床沿坐了很久，当一轮明月被云层遮住，窗外狂风大作，她知道要下雨了。
关上窗，想起很多年前的夜，想起自己一个人，想起童年，很多记忆随着年龄的增长慢慢变得模糊。
如今她已儿孙满堂，提前过上退休生活，去年查出癌症中期，不得不办理早退。
床头柜里有一个小相框，三人合照，两个漂亮的年轻女人和一个年幼的女孩。
这是佟悦最为珍视的东西，当初搬家，儿子不小心打碎相框，玻璃划破了手指，佟悦不仅没有安抚儿子，反而一顿教训。
它仿佛是佟悦心里不能碰触的红线，既是难过的往事，也是坚韧的回忆。
“喂……妈，大清早的打电话干嘛，困着呢。”凡缱开启免提，双眼仍旧处于紧闭的状态。
昨晚在旅馆附近逛了夜市，走走停停到大半夜，放空思绪，回到旅馆倒头就睡。
至于外面何时下的雨，不得而知。
“你跑去c城干嘛，后天你叔、姑妈、舅爹、小姨都来，你还不赶快回来，我跟你说啊，你舅妈昨晚给我打电话了，她说她娘家有个亲戚家的儿子……”
又来了又来了，每次说话三句不离相亲，真是够烦的。
“不过我想，你应该看不上对方。”
咦？什么情况？
凡缱耳朵竖起来，细听，不过眼睛依旧合着。
“虽说是个本科生，照片我看了，相貌平平，以你的眼光，估计看不上。”凡妈觉得自己都看不上，更何况在外闯荡的女儿呢。
“妈～我什么时候以貌取人了。”这是大忌。
海水不可斗量，虚空不可尺度，人更不可以貌相！
“我这不是为了孙儿的颜值考虑吗。”
这……这未免想得有些太远了吧。
“但是我又不好驳你舅妈的面子，你看抽个时间回来和人家吃顿饭，就算应付了，省的人家说我们眼光高，连个面都不愿意见。”亲戚就是这样，人家也是好心，成不成不说，面子还是要顾及一下的。
“嗯。”
“你是不是还在睡啊，这都几点了。”凡妈看了眼手机，上午九点半，“昨晚到哪里疯了，这个点还不起？”
“我能去哪啊，逛了个夜市，写了个文案材料。”
凡妈想从她的话里听出一些端倪，奈何又无收获，索性直接了当的问：“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得了，又来是不是。
行，这回让您歇歇。
凡缱从床上爬起来，摇头晃脑的坐在床边，对着免提说：“是啊，谈了，谈了个女的，怎么样，这下您是不是该消停了？”
手机那头沉默。
十秒、二十秒、一分钟、两分钟。
凡缱清醒了，视线落在手机上，显示还在通话中。
“妈？你怎么不说话了？”
她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对于这件事是何反应，借着闲话聊天讲出来，一来是真心，二来是试探。
又过了一会儿。
“行了，你这脑回路我跟不上，这事先不谈，你赶紧起床搞点吃的，休假就能作息紊乱了？后天的饭局别忘了，要是等不到你人，看我怎么收拾你。”凡妈挂掉电话，沉思良久，眉头紧锁的出去找自己的老公。
女儿的话让她久久不能平静，忽然她就想起过去凡缱总喜欢收集某个国外女明星的消息，她一直以为是粉丝追偶像的那种，不过那女明星是真好看，很有贵族气质。
如果自己的女儿真的喜欢女人……怎么办！
“怎么又下这么大的雨？”
窗外的世界模模糊糊。
凡缱想等雨小了点再去下一个目的地，只是她不知道那个梦里的地方还在不在了。
梨阁。
是凡羡与姜虞相遇的地方，是相识相爱的见证之地，也是凡羡撒手人寰的最终归处。
早午饭一起吃，叫上滴滴车按照网上查找给的信息驱车至南城，然后坐飞机抵达临海省市，再转车一百公里。
凡缱包了一辆车进山，腕表带有精准定位器，可与外界保持实时联系，即便在没有信号的深山老林，她的腕表也会提供精确导航。
这是二院设计部和华国某公司去年的合作产物，当然用途可不止这些，远程办公、投影、通话，也可以作为医疗器械使用，譬如检测佩戴者的各项身体机能指标等。
“姑娘，这一带群山万壑，荒无人烟，这种地方不安全。”司机大叔友善提醒。
凡缱下车眺望远方。
正如司机所言，荒无人烟，别说路，就连一条羊肠小道都没有。
所以，到底梨阁存不存在？
“师傅，这里以前有人住吗？”声音有点酸涩。
“怎么会呢，这里自建国后就不再有人了，不过听老一辈讲过，民国末期曾有人生活过，也不知什么原因最后都迁走了，可能交通不便吧，想想看大山环绕，出行困难，能离开自然要离开。”
凡缱不知道为何心中有种空落落的感觉，久久不愿离开。
直到山里起了雾，在司机的提醒下，凡缱最终决定离开。
前世已经成为过去，她来看一眼不过是了却一桩心事，有没有，存不存在，倒也不是那么重要了，她现在的生活刚刚好，遇见喜欢的人，有份热爱的工作，还求什么呢。
凡缱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窗外的风景照发给远在长山的虞倾，并配文字：「但你还是你，是我一喊就心颤的名字。」
不多一会儿，对方发过来一串省略号。
凡缱看那串黑点点，唇角勾起笑容，心想，难得她没有骂自己。
好想飞回到她身边，将她搂入怀中，说着情话，耳鬓厮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