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闯祸
夏一仁昨晚熬夜写歌了,下午起床接到员工电话才知道昨晚发生的事情,等他赶到酒吧的时候,地面一片狼藉,他有片刻的愣神,而几名员工正在清理中,他又看到角落里那把被人遗忘的吉他,不禁有些无奈地摇头,还真是个火性大的姑娘。
“老板,这……小瑾的吉他还要吗?”上来问的是酒吧调酒师,大家本就很熟。
“帮她放好吧。”音乐人的乐器哪能说扔就扔。
“真是可惜了这么一把好琴。”调酒师心疼地帮忙收进仓库,“老板,小瑾这人看着什么都不在乎,其实最讲义气了。”
“是啊。”不然以她的能力随便参赛都是冠军的水平,早出名了,何必窝在这儿做个小众歌手,“她还是小孩子气性,这样也好,保持初心,才能做好音乐。”
其实他们厂牌的这些人何尝不是?能力大于得到的回报,却没人觉得有问题,赤子之心,如今厂牌步入正轨,也算是音乐给予他们的肯定。
“哎,那老板,今天还开门做生意吗?”
夏一仁摇了摇头。
纹身店。
“妤瑾妹子啊,我说这长长一下午,我们也没空理你,你还真能待得住。”
刘妤瑾坐靠在李墨谦平时画画的位置上,玩着手机,眼皮都懒得抬一眼:“待得住。”这有什么待不住的,在这之前,她本就独来独往,能一个人待在某个地方很久很久,更何况她也不是没事干,这不还在联系宁叔吗?虽说联系了一下午也没见人有反应。
“哎,你这定力我佩服,捧着手机能玩一下午,这要是我,头都裂开了。”
“我干正经事呢好吧,你们结束了吗?”刘妤瑾见宁叔电话不接,微信不回,估计这小老头还在那儿埋头调音呢,索性也收了手机。
“昂,墨谦收个尾就行。”
话音刚落,里面一个大哥嘶哈嘶哈地出来了,是老客人了,之前纹了满臂,这几天一直在李墨谦这儿继续纹满背,今天终于结束。
“墨谦,这你女朋友啊?都等你一下午了,赶紧跟她约会去吧,我先走了。”
“好,慢走,陈哥。”
送走最后一位顾客后,陈辰说要找季月去,也立马下班走人。
“陈辰在追季月吗?”刘妤瑾听到这话疑惑地问李墨谦。
“不知道,也许吧。”李墨谦把她手机又放进她手心里,连人带椅将她推到一边,“等我一下。”动作利索地整理台面。
“哦,好。”她继续玩手机。
“滋”突然整条街暗淡下来,随着人们的惊讶声中突然宁静下来,而店里的灯也随之熄灭。
“李老板?”门外有人敲门。
李墨谦的店本就在巷子口最靠里的位置,装修又是黑白灰色调,如今更看不见东西,李墨谦打开手机灯,摸黑走到门口,是隔壁美容院的老板娘。
“李老板?你今天一个人在店里?我们这一片说是修路的不小心把整条巷子的线路挖断了,现在还在抢修呢!”美容院老板娘年芳30,有点姿色,前两年才开的这家美容院,她17岁就从家乡的山里跑出来了,她自己学历低在大城市里这么多年也就够养活自己的,现在年纪大了,老家的父母开始催自己婚姻,她也觉得累了这么多年是需要找个男人依靠一下了,早就觊觎这个李老板很久了,一开始没看清他长相,以为是个混社会的,在他们老家,喜欢纹身的都是些不要好的才干的事,她自然也以为他是个不学无术的不良青年,但后来不经意间看清了他的长相才发现纹身在他身上留下的只有锦上添花,于是就经常有意无意偶尔找他们借用一些工具之类的,一来二去跟店里另一个小哥也熟络了,只是这个李老板实在是太过正经,一点不跟你暧昧。
这不,今天趁着断电,她赶紧过来借手电筒了,“你这儿有手电筒不?我那儿还有好几个客人敷着面膜还没洗掉,实在看不清。”
“稍等。”李墨谦转身进店里去找抽屉里的手电筒。
美容院老板娘顺着外面的月光探头探脑地向里面望了望,只听见里面有个女生的声音,说话冷冷清清的,却又不失柔和,嗓子好听极了,像是在低吟,可字里行间却骄纵的很,而李老板回话的时候不像平时那样礼貌疏离,反而让她听出一丝宠溺。
“李墨谦谁找你啊?哪个小情人?你干嘛呢?黑灯瞎火的找什么呢??”刘妤瑾顺着他手机光线想跑他跟前,还没碰着他人呢,“嘶!”膝盖撞到某个尖角。
“隔壁来借东西,你别瞎跑,小心你眼角又撞到。”李墨谦翻到两个手电筒,顺着光线摸到她手臂,拉到自己身边。
“昂~”她跟在他屁股后面,悄咪咪地把上衣的领口拉了点下来,又把头发揉了点乱。
美容院老板娘见李墨谦的身影出来,赶紧正了正身子。
“两个够么。”李墨谦递给她。
“够了够了,这位是……?”还没问完,美容院老板娘发现问多余了,这个年轻女孩哪怕在昏暗的夜里也看得出她这张姣好的面容,而她此时头发凌乱,衣领一边仿佛被人拉扯过,胸衣带子露在外面滑到光滑的肩下,而她胸口那个水墨梅花,在她白嫩的皮肤下熠熠生辉,一看就是李老板的手艺,而他们俩明显不是在纹身,这个女孩的出现,让她一下子觉得自己之前对李老板的觊觎简直是在异想天开,美容院老板娘面色不是很好,有些濒临崩溃地说道,“实……实在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们了。”也是,李老板的言行举止分明就是个非富即贵的公子,大概能配上他的也就只能是这种看上去就是有钱又看上去没吃过什么苦的女孩了。
李墨谦没注意到美容院老板娘脸上的变化,只管自己转身就看到刘妤瑾这副如同“祸水”的模样站在他身后蛊惑人心,他只呼吸一窒,很快便把她拉进店里,锁门拉窗。
“刘妤瑾!”他一把将她文胸肩带连同衣服拉好,“你干什么。”
“嗯?”刘妤瑾攀上他的脖子,垫脚凑近他耳鬓,“当然是让一些不自量力的莺莺燕燕知难而退啊~~”昏暗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两人轻微的呼吸声,她的刻意凑近让暧昧的气息蔓延在两人周围,刘妤瑾侧下身子亲了他的喉结。
“你说你是不是太招人喜欢了?”顺着喉结找到他的下巴,锋利的牙齿轻咬着他下巴,“我总得讨点好处回来。”
李墨谦被她撩拨得下腹一紧:“你就闹吧,小瑾,只会惹火人。”低头温柔吻住她柔软的唇。
“那我给你消消火。”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双眸一沉,离开她的唇,一把将她抱起坐到沙发上,将她锁在怀里又狠狠亲了下去,手不安分地在她身上流连忘返,而她此刻柔软无比,变得乖巧听话,任由他温柔轻抚揉捏。
“怎么不继续了?”刘妤瑾此刻满眼吟情,整个人坐在他腿上,感受到他的生理变化,她上身几乎是靠他手臂的力量支撑着,一脸茫然不解。
“没套。”李墨谦闭了闭眼,睁开已是万分清醒,将她稍稍抱直,伸进她上衣里双手托着她光滑的后背,为她扣好文胸,最后帮她理了理衣服,“走吧,去吃点晚饭。”又给她捋了捋头发,一把将她抱起后又安稳让她下地。
刘妤瑾只觉意犹未尽,她刚尝到甜头就被迫停止,人还没缓过来,这人不愧是忍者,这种情况下都能及时止损,她没意识地咬着下嘴唇。
李墨谦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捏着她下巴,大拇指指腹稍作用力:“都咬红了也没感觉?”
“你都没感觉,我能有什么感觉。”刘妤瑾白了他一眼。
听出她的话外之音,他手指抵开她额头:“想点好的。”
“假正经。”明明她刚刚都感觉到他的异样了,现在开始来做菩萨了是吧?
两人过了几分钟才出门去吃晚饭。
“看样子今晚是抢修不回来了。”刘妤瑾看着外头的工人忙碌着,又回头看了一眼巷子深处,一片漆黑,无意间看到刚刚那个美容店老板娘正在后头望着他们。
刘妤瑾没再多看她,只把自己的手放入李墨谦手里,不顾他的疑惑,跟他的大掌十指紧扣,举止分外亲密。
“你明天店里还有人预约吗?”刘妤瑾问他。
“没电没办法用机子,准备推迟。”
“那你明天陪我去拿一下我的吉他,我得拿去修一下。”
“我还以为你记不起自己吃饭的东西了。”李墨谦以为她早忘了,本也想着吃完饭提醒她去酒吧拿回来,没想到她倒是自己先记起来了。
“你这不废话,那可是我为民除害的武器,虽然战损了,再怎么着我也得试试补救回来,人处久了还能有感情呢?何况乐器。”
合着在她眼里,人的感情还不如死物。
她现在想起来,觉得为了那几个人渣,耗了自己一把吉他,有点太看得起人家了,“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拿最便宜的东西打。”
“打架还能打出瘾来了。”李墨谦松开她的手朝她脑袋狠狠揉了几下。
刘妤瑾被他揉得缩了缩脑袋,不满地说道:“摸狗呢你。”
“我摸的狐狸,比狗可聪明多了。”
……
第二天刘妤瑾凌晨四点开了李墨谦的家门钻进他的被窝,没错,她的指纹已经能随意进出他家里了,质的飞跃,果然肌肤之亲就是用来提升彼此之间感情最好的桥梁,特别是对李墨谦这种责任感强的人来说,这一招非常好用。
李墨谦被床微小的震动吵醒,抬手转了下床头柜上的时间,又看了眼她此刻穿着睡衣,安分地抱着他胳膊闭上了眼睛,似乎真的只是来单纯睡觉的,嗓子低哑问道:“一晚上没睡?”她身体传来属于她独特的清新玫瑰香实在难以让人忽视,一般的玫瑰香脂粉味很浓,可她的却并不会。
“昂,这是作为老音乐人的觉悟。”她侧着身子半张脸埋在他胳膊上,闷声回答,又环紧了些他结实的手臂,无声地打了个哈欠。
听她油腔滑调的,觉得有趣,她才多大,就成老音乐人了。
他转身,将她搂进自己胸口,下巴抵在她头顶,半哄似的闭上眼:“睡吧。”
刘妤瑾在他转身袭来的那一刻,睡意便开始弥漫,听到他温柔缱绻的声音和身上的木质香将她身上的味道娓娓渗透,仿佛有什么魔力一般让人忍不住想要吸取更多,一晚上脑子的高速运转终于在这一刻松懈下来,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早上九点,李墨谦先醒了过来,大抵是刚醒,神志恍惚,看到身边的刘妤瑾还愣了一秒,而后动作尽量轻柔地从她手里抽出自己的手臂下床,只见她眉头微微皱起,而后又缓缓舒展开再次睡沉过去,她的睡颜比起醒着的时候要多几分恬静。
李墨谦洗漱完换好衣服,见她并没有要醒的迹象,也不打算把她叫醒,走出房间顺带把门关上,拉开客厅窗帘,刺眼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直射他的眼,他微眯着,看了眼房门,不知所以地呼出一口气,他走到阳台,从花盆边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点燃,用力吸了几口,又将大半根烟戳进空的花盆里熄灭。
最后是口袋里的手机响铃打断了他的思绪。
“任叔?”
“墨谦啊,你赶紧回来吧!阿让昨天晚上把花园里的花全给剪了下来!老爷子气的哟,这小祖宗被老爷子骂了以后还开着车跑出去了,老爷子也不急,让我们不用追出去找,你说他从小听话,怎么这次刚回家就变这样了?”
“我马上回来。”李墨谦挂了电话,进了房间,见刘妤瑾睡的沉,虽不忍心叫醒她,但还是坐她床边俯身温声唤着:“小瑾,我得回家一趟,早饭在微波炉里。”
“嗯~”刘妤瑾只觉得脸上痒痒的,但李墨谦的床太舒服了,她起不来,只随意应答几声便转了个方向背对着他,抱着他那边的枕头继续睡。
李墨谦只觉得大概是喊不醒的也就作罢,她睡着的样子像收起了自己小爪子的猫,慵懒可爱得发紧。
刘妤瑾一觉睡到下午,看到李墨谦给自己留的纸条,字迹苍劲有力,努力回忆,他好像有尝试过喊她。
——有事回家一趟,晚饭前到家,吉他晚上带你再去拿,微波炉里有吃的,冰箱有牛奶。
刘妤瑾去厨房打开微波炉,果然留了烤好的面包片和煎蛋,这会儿又觉得他不木头了,于是,拿着盘子里的食物和冰箱里的牛奶,先回家洗漱。
刘妤瑾一边啃着面包片,边给他发了个微信。
——晚上我在酒吧驻唱,你直接到酒吧找我。
然后把夏一仁酒吧的定位发送过去。
刘妤瑾吃了半片面包觉得口干,放到一边又拿起牛奶插了根吸管小口饮着,顺便把微信切换到小号,进去后,吸牛奶的动作一停,随后又笑了出来。
——我昨晚把爷爷的花全剪光了 ,本意是想将残花剪下来装瓶的,但不小心过头了,因为剪花这个动作做起来让人心理太舒适了,剪完以后我觉得看着更顺眼了,他很生气,第一次把我骂了一顿,我现在跑到海边躲起来吹海风了,你觉得我这张拍的如何?
附带了一张李家只剩下一大片光秃秃树枝和绿叶,还有一地残花败柳的图片。
刘妤瑾是见过李家那一片花海的,可见养花之人的用心程度,她想,不仅李爷爷生气,估计那位有眼疾的园丁叔叔也气的够呛。
她回他。
——拍的不怎么样,活该被骂。
——那我该怎么补救?
——受着呗,自己爷爷,好好道个歉,还能把你怎样。
李家。
“墨谦啊!你可算回来了!”孟姨看到李墨谦的车子开进车库,急赤白脸等他一下车就跑上前,“这可怎么办哟?”
李墨谦跟着孟姨走进大门,连他都倒吸一口气,大吃一惊,本该是百花齐放的季节,现在几乎没有一枝能幸免于难,遍地残余,地上的好些花瓶还插了一些花,但大概是插花的人手艺不行,毫无美感可言,这场景看上去竟有几分好笑。
“你这孩子怎么还笑得出来,你爷爷到现在还气得不肯吃饭呢!你快去劝劝他吧。”
“好。”
李墨谦从书房进去便看到爷爷愁眉不展地坐在棋盘面前自己跟自己对峙较劲着。
“爷爷。”
李爷爷看到李墨谦,哼了一声:“上辈子是不知道欠了你们什么债,你爸!你!没让我少操心!还有阿让这个臭小子,虽然没什么艺术天赋,但也从小听话,现在好了!也变了!”李爷爷吹胡子瞪眼地把一颗黑子扔进盒子里。
李墨谦坐到爷爷对面,笑了下,执起那刻黑棋落下:“下这儿。”
李爷爷老眼凑近棋盘一看,果不其然,下这儿便破局了,终是开了点笑脸:“你从小做什么都是最优秀的,你也别觉得我老古董,封建思想,趁我还活着能帮你引荐一下的时候,别放着大好的前途和天赋白白浪费了,阿让我是不指望了,只想他健健康康的就行。”
李墨谦知道爷爷什么意思,无非就是继承他的衣钵,把“书画世家”这个头衔发扬光大,但他早有自己想要做的东西,恐是要辜负爷爷一番苦心了。
“爷爷,我反倒觉得阿让这次反而更像个有血有肉的人了。”李墨谦从进来的时候就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仿佛这才是正常家庭该有的生活状态,小辈偶尔调皮捣蛋,而长辈总是气急败坏。
他从小受家庭熏陶和约束,母亲虽然没有工作却细心呵护他和阿让长大,父亲虽为艺术家却并不特立独行和爷爷一样有很强的传统观念,他们严厉却又不失温柔地教育着他们。小时候,他有条不紊,按部就班努力成为别人眼里的孩子,阿让也一样,虽没有普通家庭那样兄弟之间的打打闹闹,却也幸福。一切都要从阿让十岁失踪那年开始说起,家里除了死气沉沉,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强忍着悲伤,后来,好不容易把阿让找回来了,家里更是乌烟瘴气,所有人仿佛都没什么事,却又千头万绪,浑浑噩噩,甚至有过短暂的腥风血雨,再后来几乎是死寂一般,只有这一汪花花草草仿佛还在倔强地告知别人,这栋房子里的人一如既往过得很好。
只是,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现如今,这花园虽惨不忍睹,比平时多了些不一样的凌乱无序,但家里倒是有些人气了。
李爷爷似乎也从李墨谦的反问里明白些什么:“爷爷是真的老了,都没反应过来阿让的变化。”他慢吞吞地拄着拐杖起身,“你这么一说,确实,这孩子这些日子,开朗不少,这么热的天,出去也肯少穿点了,不再遮遮掩掩,刚刚虽然跑出去了,但还知道告诉我一声,以前哪有这种时候,闷声不响干大事。”
李墨谦笑了笑:“所以他这次跑哪里去了?”
“说去海边吹会儿风,马上回来,我不让他出去,他还朝我吐舌头,你说我气不气。”
李墨谦失笑:“行,您老等着,我去给他抓回来跟您道歉。”
李墨谦赶去家附近不到两公里的海边,果然在这儿,他朝他走去。
“阿让。”
李墨谦还是第一次穿着背心和沙滩裤,许是这次皮肤常年不见光,几乎跟刘妤瑾一样白,此时正大剌剌地坐沙滩上,满身深浅不一,大大小小的各种疤痕,看着让人心疼,李墨让听见他的声音转身,一脸早就知道他会来的表情。
“哥,你来了,坐啊。”他一脸笑意,似乎散去不少阴郁,“我闯祸了,爷爷他特别生气地把我骂了一顿,但是我心里居然一点都不害怕,反而觉得很开心。”
“回去好好道个歉,爷爷不会真的生你气。”李墨谦摸了摸他的脑袋。
李墨让把头埋进双膝上,轻声说道:“有个人也说了一样的话。”
李墨谦没听清他在说什么,也没多问,当他是自言自语,只坐在他身边,陪着他看着海浪一波又一波的拍打上岸浸润沙子又退回到海里,内心无比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