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章 你受伤了
清晨和煦明媚的阳光悠悠透过窗户，照进整个屋子。
驱走整夜的寒冷与喧嚣，带来微弱的温暖。
昨晚的经历，使云嫣没睡好。
白皙的小脸毫无血色，眼窝加深，底下一片青色，双唇泛白，一眼看上去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云嫣起身来到卫生间，用冷水洗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简单收拾完自己，拿好东西出门。打开房门那一刻，云嫣愣在原地，他没走。
刺骨的寒冷响彻心扉，全身僵硬四肢无力，女孩刚刚恢复的脸色越加苍白。
沙发上躺着一个熟睡的男人，四仰八叉的姿势，面前的桌上是五六个啤酒瓶。男人浑身上下邋遢不堪，不修边幅。圆润的啤酒肚，人在沙发上脚却搭在桌上，呼噜声不断。
云嫣几秒恢复如常，没过多停留，锁好房间，轻声出门，不欲惊动那人。快速下楼，云嫣家住三楼，下楼只花了二十多秒，迅速逃离那幽仄紧闭的空间。
出了楼子，站在外面。
冰凉的身体察觉到阳光轻微的触感，清澈的眸子被照耀得紧闭，冷风吹过脸颊，冷冽刺骨，明明是夏天，云嫣此刻才感觉到自己的呼吸。
没了吃早餐的胃口，直接往巷子里去超市。
云嫣有超市钥匙，阿婆和她人手一份，谁早谁开店。
盛夏炙热，大树繁衍生息，偶尔落下片片树叶，点缀在超市门前。到达超市时间还早，云嫣摆上营业牌子。
进入超市，照例开窗，打扫卫生，顺带看看缺货情况，记住后去小房间拿新货补上。
弄完一切，时间过半，阿婆也来了。超市规模不大，平时客人也不会很多。
老人笑着看云嫣：“小嫣来这么早啊！”
云嫣答应：“没有很早，阿婆。”
老人看向云嫣的眼里不自觉和蔼，她打心里喜欢这个孩子，乖巧，那么懂事。“可真是个好孩子，那么勤快，懂事，真厉害！”
云嫣脸颊泛红，不好意思地开口：“没有阿婆，你去摇椅上休息吧。”
老人笑笑不说话，躺在摇椅上晒太阳。
后面老人什么时候离开，云嫣都没察觉。
正午的太阳耀眼且毒辣，透过玻璃进入室内，照得云嫣有些头晕，眼花缭乱。
云嫣起身回到收银台，台前摆着没看完的书，《傲慢与偏见》，前两天从图书馆借的书。
阿婆原来和她说过，看店的时候可以看书写作业，或者玩手机，她不会说什么的。云嫣刚开始不愿意，来超市不会带任何东西，后面熟悉之后，偶尔会带一点书来打发时间。但从不在这里写作业和玩手机，一来是有客人影响不好，二是云嫣写作业不喜欢被人打扰思路。
女孩看书没全部投入精力，分神关注店里实时情况。云嫣听到有人来了，推门声，先开口打招呼，“欢迎光临。”
抬头看向来人。
那人逆光走近，身形高大，身后是那刺眼的光芒，云嫣看不清是谁，只知道那人一步步在向自己靠近。
几秒后，那人停在自己面前，是江陨。
高大挺拔的身材具有一定压迫感，俊俏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淡淡看着云嫣，“嗯。”
声音冷酷冰冷。
江陨进门就看到看书的云嫣，白皙的小脸比早上红润不少，但江陨还是看出其中的苍白。
为什么会关心她？
江陨走向货架，早上吃饭时外婆告诉他，中午有事要出门不能给他做饭，让他自己做饭，或者到超市里拿东西应付一下。江陨对自己的厨艺抱有自知之明，中午直接出门。
准备随便吃个泡面，反正不饿。
货架上是各种琳琅满目他没见过的零食，不用想也知道，成分不能算健康。江陨对那些东西不感兴趣。
云嫣看江陨是来买东西的，继续低头看书。
江陨寻找一圈，没找到，繁多的商品让他有点眼花缭乱。站在泡面专栏的货架前，迟迟没下手。
“有泡面吗。”
云嫣听到声音出来，看清江陨的位置，“有，就在你面前，那就是。”
云嫣等了半天没见对方动作，上前来到旁边，看向货架，绿色的桶装，紫色的整齐排列。云嫣看看泡面，又抬头看向江陨，明亮的眼眸溢出闪亮的一句话，这不是泡面吗？
江陨明白女孩的意思，“没红烧的。”
原来是没找到喜欢的口味，云嫣没指望旁边这人会自己找。货架买的时候没买很高，但现下摆放不少商品，对于云嫣有一定高度。
微微踮脚，云嫣小心将外面的泡面挪出来，放在旁边，看看红烧会不会藏在里面。今天气温不低，依旧炎热，云嫣穿了件薄款圆领卫衣。
此刻双手抬高找东西，手臂的卫衣自然下缩，使白皙纤细的手臂暴露无遗，映入江陨眼帘的，是那手臂上的星星点点伤痕。
大部分是快愈合接近皮肤的颜色，还有几条是鲜红的，狰狞的的存在。看着十分触目惊心，不用想都知道那是最近发生的。
那细的一捏即碎的手臂，为什么会经历那些。
女孩跟没事人一样，江陨自己是在打架中长大，受过的伤比比皆是，此刻还是惊讶女孩身上的伤。
漆黑的瞳孔微缩，浓眉紧皱。
正专心找泡面，突然，云嫣感觉自己被人握住。
一只温柔的大手握住云嫣冰冷又纤细的手腕，还细心地避开了伤口。
江陨嗓音低沉：“你受伤了。”
云嫣被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手上泡面没拿稳，“哐当—”一声，咕噜噜滚落一旁。江陨稍微用了一点力气，云嫣被惯性拉扯转身，面对江陨。
二人视线交汇，空气瞬间安静。
怦怦怦，疯狂跳动——
少年狭长的丹凤眼微抿，低头看着云嫣，眼神强势热忱。
云嫣回过神，发现自己手臂露出，上面的东西暴露了。稍微用力挣脱江陨，脸颊从窘迫转为平静，淡淡开口：“没事。”
捡起地上的泡面，放回货架，拨开云雾，看到藏匿于最深处的红烧牛肉面。云嫣波澜的眼眸闪起点点星光，有点雀跃，仿佛刚刚的一切全没发生。“呐，红烧。”
江陨全然看在眼里，心想转变挺快。江陨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爱好，见云嫣不想说，没再提起这个话题。
云嫣把泡面递给江陨，江陨接过，“吃饭了吗？”
云嫣小声回答：“没有。”
“喜欢什么口味。”
云嫣看着眼前口味繁多的泡面，“泡椒。”云嫣以为他只是想参考口味。
江陨伸手又从货架拿了一个绿色泡椒牛肉面，去收银台付钱，超市早就弄了手机支付的二维码，江陨扫了十块钱。
云嫣跑回收银台，想开口说不用付钱，超市是阿婆开的，一家人就不用付钱了。云嫣还没开口，旁边就响起收款到账通知。
江陨收起手机，将绿色泡面推向云嫣，冷酷地开口：“你的。”
云嫣没想到说这是给她的，“这里有水壶可以烧水，你要不要在这里吃，门口有桌子，这样你就不用回去麻烦烧水了。”
云嫣说话声音越来越小，人家一小少爷会在露天木桌上吃泡面吗？那场面想想就滑稽，不可思议。
江陨进门前看到那张所谓的桌子，两条腿一张木板，拼凑一起，江陨第一眼甚至没看出那是一张桌子。此刻不知道心里怎么想的，为什么，江陨鬼使神差答应了，“行。”
云嫣没想到对方会答应，但话已说出口，转身去清洗水壶，烧水。江陨则悠闲逛起超市来了。
十五分钟后，两人端着泡面来到门口。
桌子不是一张完整桌子，矮小且有点破旧，少年身高腿长，只能屈膝坐下，才堪堪达到膝盖位置，脚都伸不了，看上去十分憋屈。
江陨没发表任何意见，接受这一切。云嫣面对江陨坐下。没看书，没玩手机，两二人相坐无言。
两人同时打开泡面盖子，江陨一直在搅拌，云嫣则叉起一小部分，脸颊鼓起，慢慢给它呼气。好不容易冷了，才小口小口吃起来。
江陨也开动，没像云嫣那么慢悠，大口大口吃，动作却仍有几分斯文。
这人吃东西怎么跟小猫似的。
“你的伤口真的没事吗？”江陨突然开口。
自己怎么开始担心她？这话如果被顾卓和厉铭染听到，能震惊好几天。
那伤口明摆着是人打的，江陨不相信那是什么磕碰能出现的。
云嫣没抬头，继续专注于吃泡面，“没事呀。”
显然，她连磕碰这样的借口都不愿说。
江陨想说，遇到事情可以寻求他人帮忙，或者报警，可说出口的是，“那你记得上药。”
江陨这话说了和废话没有区别，人家受伤不知道处理吗？还用自己提醒吗？
这话被顾卓听到可不得了，想当初三人打架受伤时，顾卓被人打的坐在地上不能动弹，疼的哭爹喊娘的。对面的人已经被打趴下，有稍微能起来的力气后落荒而逃，江陨也受了不少伤，靠着墙壁喘气，被顾卓嚎的心烦，淡淡忍下一句：“喊什么，又没死。”
气的顾卓念叨了他几个星期。
两人吃完泡面分别，江陨回外婆家，云嫣继续看店。
晚上阿婆没来超市，云嫣一人检查门窗，锁门关店。回家路上云嫣放慢脚步，不想回家碰上云业诚。
步伐慢悠，赶路的蚂蚁都比云嫣快上几分，认真感受着四周的安静。
云嫣站在门口，没有电视的吵闹声，打电话的喊叫声，酒瓶的碰击声，那人可能不在家。不自觉悄悄松口气。
打开门，整个房间漆黑一片，云嫣小心打开一旁的灯，仔细观察客厅，生怕在没察觉的角落会突然冒出人。检查完毕，客厅空无一人。
没有那人的身影。
云嫣关上客厅的灯，回房间。
门打开，云嫣先开灯，看清一切的瞬间，云嫣愣住了，寒冷从地上向脚底蔓延，迅速入侵进云嫣身体。
窗外月色暗淡，悄无声息。灯光明亮照耀，照到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也清晰照亮房间的狼藉不堪。
原本干净整洁的屋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杂乱不堪，凌乱气息扑面而来。被子被翻乱，书柜的书掉落，衣柜里的衣服东零七落散在地上，无从下脚……
云嫣不用想也知道是云也诚的杰作，为了钱，想要钱去喝酒，去赌博。
幸好云嫣从不会把钱放在家里，他就算把家翻个底朝天，也找不出一分钱。
陌生、无助感紧紧包围着云嫣，勒的她有些喘不过气来，想逃离。
云嫣有瞬刻的失神，白天刚恢复血色的脸颊又是一阵苍白，纤细的睫毛一闪一闪，瞳孔慢慢涣散，最终闭上眼。
背靠门框缓缓坐下，双手屈膝抱头。
孤零空荡的房间毫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