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陆府贺寿
再次回到许府，这次他算是顶着风雪来的。
施粥的时候已然是大雪纷飞，乞丐们一个个穿着单薄，在风雪中瑟瑟发抖，但依然排着队，手里各自端着个破碗或是陶罐，挨着过来打粥。
许敬尧看见，他们那些勉强称作碗的容器，还没装上一点粥就已经先覆上了一层雪。
“这雪也太大了！”许敬尧一边劈柴，一边感叹道。
许母道：“是啊，这么多年第一次下这么大的雪！”
“也不知道会冻死多少人？”
“哎！”许母长叹一声：
“每年冬天都有人冻死，可今年这么冷，冻死的人恐怕不在少数啊！”
许敬尧听罢，心里咯噔一下，他不由得想起前世的冬天。
那里的冬天同样是雪花纷飞，但是与这里不同。
下雪的时候，有很多大人带着孩子们，在外面玩雪，堆雪人、打雪仗，他们穿得也很厚，很暖和。
绝不会像眼前这些人一样，一个个蓬头垢面，身上穿着破衣烂衫，脚下踢踏着露着脚趾头的泛着油光的布鞋。
在大雪天排着队领粥喝。
在前世，因为国家富强，还有袁爷爷的缘故，他从没听说过还有人会被冻死、被饿死。
可这里毕竟不是前世，这里是大周，类似于历代王朝的一个封建邦国。
这一天，风刮到半夜，雪自从飘起来，就没有停下。
许府施粥到天黑，直到没了米，还有很多灾民乞丐在排队等候。
这些都是外县的流民，趁夜逃到这里来的。
许母派许忠许全又去扛了两袋米，摸黑给这些人煮粥。
有几个老人跪在大雪地里，给许母磕头感谢。
那几个人礼仪端正，气质与旁人不同，明显在做乞丐之前，也是富裕的家庭。
此刻却一个个跪在雪地，感谢这简简单单的一碗糙米粥。
许敬尧看他们凄凄惨惨的样子，从小就不怎么流泪的眼睛也泛起了泪花。
鼻头一酸，他扭过头去，不敢再看。
……
十二月，腊八这一天，许府例外施粥。
虽然是糙米粥，但乞丐们仍把这当作了腊八粥，依然喝得很开心。
许敬尧这一天看到乞丐少了许多，听说府衙外开仓放粮，不知道是不是都到府衙去了。
还是说，都冻死饿死了……
施完粥，他应桑禾白天对他的邀请，又去漉公县陆府。去参加县丞陆文美的生日宴会。
陆文美今年五十岁，在这平均年龄不到五十岁的时代，这算是过寿。
许府如今上下都不宽裕，许敬尧也没钱，就买了一支上好的湖笔，当作寿礼。
普通的湖笔也就是毛笔，只要两文钱，而这支花了他一百五十文。
不在其他，只在于陆县丞他能够推广许敬尧的水车，帮到了县里的农民，不至于更多的贫农因为欠收而变成乞丐。
从这一点，许敬尧就足以高看他一眼。
下午黄昏将至，许敬尧骑着马来到陆府，交了寿礼，而后牵马先去马厩。
今天又下了雪，马儿还出了汗。
要先把马照顾好，不然这马得着凉窜稀。
马要是着凉窜稀，就很容易生病，一病那可就废了，别说骑，能活下来都不容易。
许敬尧从陆家的家丁那借了个汗板，给马身上刮汗。
爱马如爱车，车要保养马也一样，都要保养。
刮完汗，又给家丁赏了几文钱，托他给喂点料，许敬尧这才往正厅走去。
到正厅一看，寿宴还没开始就有不少人来了。
县判桑禾还没到，但是有很多的漉公县的县吏衙官都到了，寿星陆文美正在和他们聊天说话。
许敬尧不认识他们，也插不进去，既然寿宴还要等会儿，他干脆就自己在陆府闲逛。
后宅是不能去的，那是女眷住的地方，他可以到偏院转转。
随处转了一转，发现陆府修得也没有多么好，大是挺大，但没有他许府大。
至于说精致美观，也就那样，比农村大院雅致是肯定的。
许敬尧在雪里慢慢踱步，看着这些冰冷的雪花，不由得长叹一声：
“哎！”
“什么时候才能停啊？”他自言自语。
这场雪，比唐僧师徒在通天河那场都要冷。
许敬尧抬头仰望，无边无沿的雪花从天空中飘落下来，好像没有止境，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下。
正要回檐下避雪，忽然听到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从隔壁小院传来。
许敬尧打眼望去，月亮门后两道倩影若隐若现，不知道是什么人在那。
许敬尧心想，这估计是陆家的姑娘在那看雪吧。
听院子里巧笑声声，像是两个姑娘在雪中玩闹，许敬尧心下一笑，倒是有趣。
正要离开，忽听里面一个女子声音传来：
“小梅，你听我作诗可好？”
“好啊好啊，小姐你要作诗么？”
看来这是主仆二人，小姐在跟她的丫鬟小梅说话。
许敬尧听见作诗两个字，有些好奇，便停下了脚步。
心想，“这小姑娘不错，应该是读过书的，就是不知道她要作的是什么诗？”
只听里面人道：
“如此大雪，飘如碎玉，我便作一首咏雪的诗吧。”
“好啊好啊，小姐你作来小梅听听吧。”
然后就听到那女子念道：
“雪花片片如白玉，雪盖层层似锦披。
只愿飘飞无尽止，才得万类换云衣。”
一旁的小梅听罢连连夸赞，主仆二人的笑声霎时充满整个小院。
许敬尧一听，“啊？”
“只愿飘飞无尽止”？
什么？她要雪下个不停？这特良的算个什么诗！
要是这雪飘起来毫无尽止，不知道又要冻死多少人？
你知道有多少老百姓穿着单薄且破烂的衣服，在这雪天无家可归，只有在破庙寒窑里忍冻挨饿吗？
你知道你漉公县冻死了多少乞丐吗？他们就不是你们漉公县的百姓吗？
你知道他们有多害怕这场雪吗？那些无家可归的，有几个人能扛过去？
居然作出这种诗来，真是气煞人也！
许敬尧心中不忿，走进月亮门去，作诗怼道：
“支离冻骨伴尘泥，饿殍残尸在路西。
今夜谁人称雪好？贫民受冻乞儿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