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对话
“为什么不接？”樊何一右脚踝搭在左腿上，舒适的躺靠在游戏椅上。
“额，不是很方便。”
“你刚刚不是说聊一会儿吗？”
“是啊，但是我现在情绪不太稳定，不合适打电话。”窗帘被窗外的冷风吹起来，在李然眼前晃动，窗户也被风吹得“噔噔”作响。
樊何一没有回复，几秒钟之后，他接着给李然打语音电话。
铃声随着飘荡的窗帘和晃动的光影响了好几声，李然接通了电话“喂。”
“喂。”樊何一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他刚开口，李然便抢先说道“别问为什么。”
“……”樊何一欲言又止，他终究是没有问，只是说了一句“如果你想说了，记得找我。”他的声音很独特，低音，有点黏黏的，听起来很稳。
“哈哈哈，可以。”李然笑着回答，她是这样的，和别人打电话的时候，容易哭也容易笑。说完之后，双方陷入了沉默，谁也不知道说什么，窗户与窗架碰撞，偶尔发出“嗒嗒”的声音，樊何一的房间里一片寂静。
李然盯着被手机屏幕照亮的天花板，问他“你有特别喜欢的事情或东西吗？喜欢和坚持了很久很久的事情？”
“我喜欢的东西还挺多的，玩游戏、拼乐高等等，坚持最久的事情——跳舞吧，我坚持了十几年。”樊何一转着游戏椅子。
“你真的很喜欢跳舞吗？”李然依旧盯着天花板。
“喜欢，不然怎么会从十几岁坚持到现在？”樊何一坚定的回答，或许他是真的喜欢舞蹈吧，因为喜欢，所以他在舞台上才会松弛有度，那是一种感觉。
“真好——”李然发自内心的夸奖他，于此同时，她自己有些落寞。
“你呢？”
“我……”李然还是盯着天花板，把双手叠在自己的肚子上，思虑片刻说“没有吧，我好像什么都喜欢，但什么都不热爱。我坚持最久的事情是学习，从小学到大学，再到工作，但那好像不是喜欢。我不喜欢但是我依旧把它做得不错，只是因为知识能够让我感觉自己在看这个世界。所以我很好奇，你真的喜欢跳舞吗？”
“喜欢，但有时候我也会不喜欢，只是工作的时候。”
“嗯——”是吗？那或许她也是喜欢学习的，但那是以前了，那是好胜心。
“所以，你怎么了？”
“不是说不要问吗？”
“额，抱歉。”
“好吧。”樊何一的头枕在椅背上，闭着眼睛。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窗外的风还在吹，风很大，李然听到物件被风吹起碰撞的声音。樊何一的房间里依旧安静。一边暗一边亮。樊何一突然说“好安静啊！”
“是吗？”安静吗？他那边安静吧，他们的时空相同，但空间不同，他听不到她窗户外的声音。
“有一点。”
“你会玩射击类的游戏吗？”李然从瑜伽垫上坐起来。
“会，你喜欢射击类的游戏？”
“那要不要玩？”
“网游还是手游。”
“手游，我懒得打开电脑。”是的，现在的她就想粘在瑜伽垫上，她还要先下载游戏，樊何一推荐的游戏她早就卸载了。
她补充说“提前声明，这类游戏我玩得不是很好，你要是不想掉分的话，最好用别的号玩。”
“这怕什么，我玩游戏又不是为了上分。掉了再打上去不是很有成就感。”
“我下周三会去广州，见一面吗？”樊何一本想晚点再告诉她，或许不告诉她，但现在告诉她了。
“私人行程？”
“不是，商务拍摄。”
“奥。”李然没有欣喜若狂地说“我去接你。”因为她知道会有很多人去接他，也因为她很确定半熟的人和陌生人是完全不一样的。正好游戏软件装好了，她说“装好了，可以开始了。”
“嗯。”
李然在游戏里全然不顾战略和配合，听到枪声就冲，看到人就揍。樊何一跟在她身后掩护，没有抱怨地问她“你平时也这么玩？”
“平时很少玩。”说完，她音调拔高，激动地说“枪声，走！”
樊何一嘴角忍不住上扬，轻轻一笑，操纵游戏里的人物角色掩护李然。他穿着简单的t恤和宽松的休闲外套，休闲外套的拉链拉到胸前，他只是微微一笑，看上去也很暖，他的帅软软的，可惜李然看不到。
一局游戏结束，他们输了，因为樊何一只掩护，而她横冲直撞，只进攻，完全没有沟通和战术。她一边领取游戏金币，一边开玩笑的说“你现在换一个小号还来得及。”
“不换了，麻烦。”樊何一转动着游戏椅，他问她“你今天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这样打游戏？”
“不是委屈，我也说不清楚那种感觉，就是无奈，有时候想想这种情况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的时候，就会被情绪困死，所有不好的、邪恶的想法都会在脑海里涌现。我讨厌那些人。”李然往后挪动，坐到瑜伽垫的最里面，背靠墙壁。在樊何一以为她要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她却喊了一句“右边有人。”
一会儿，她接着说“所以我要离开广州了，至少能够逃离一些人。”她是逃兵吗？不是吧，只不过她要去走那条别人想让她走而她自己也不厌恶的路罢了。
“讨厌他们，为什么不直面他们？”
“直面谁？你看到网上对你的那些恶评，你能够一条一条的骂回去吗？”
“那些东西我一般不理会。”
“那些东西在网上，你可以不理会，而影响我的东西在我的生活里，除非我是瞎子和聋子。我也可以不理会，但是不管我理会或是不理会，他们都会变本加厉。”李然咽了一口口水，忍住哽咽，把嗓音的变化收回去，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说了，再说就只会成为没有意义的宣泄，只会把她困在崩溃的情绪里。所以她不再说话了。
“你可以报警的。”
“呵——”李然自嘲道“抓谁？”她再也不像以前一样，急于知道是谁，相反的，现在的她知道了，但她要让自己对这个世界失望，对于她来说，是需要学会绝望的，那样她就可以永远都不心软。
她操控着游戏里的角色往楼上跑，找补给，她轻轻的叹气，像深呼吸一般，接着说“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报过警，我报过的啊。我拿着录音，录音里是那些奇怪的声音，我一遍一遍地说难道这还不算异常吗？他们说‘哎呀，你这！这就是人家的习惯而已’，可是‘习惯也不会集中的习惯吧’，‘就这点你就受不了了？那每天来报警的人还经常骂我们呢，说我们是看门狗，对吧。’他们会转移话题，我在想解决办法的时候，他们已经开始着手拆解的方法了，但或许某天我会往反方向跑，就是那就是犯罪。”
“有什么是我可以帮你的吗？”
“没有，你不觉得我极端吗？”李然想了想还真的没有，自嘲道。
“有一点点，但那只是想，我觉得我认识的你似乎不会。”樊何一回答。
李然笑了，她自己都不相信，她随后又补充了一句“哎，我还有一件事想要你帮忙。”但或许她还真的不会，她本身就是一个强大的人，又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而黑化呢！
“你说。”他的声音好好听，不是温柔的关怀，不是轻柔的宠溺，是明媚的力量。
“如果有一天，有人找到你，让你在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做某一些事情，如果可以，不要做，如果对方给出的条件确实很诱人，或者你迫于压力不得不接受，请告诉我一声，我需要知道，但我可以假装不知道，你还是能拿到你想要的东西。”李然轻松的提出这个要求，就像是日常的闲聊，确实也只是闲聊。
“你还好吗？如果你想哭的话可以哭，我没事的。”樊何一明明长着一张花心的脸，看上去身经百战的样子，但他其实很尊重女生。
李然笑了一声，开玩笑地说“哭？我现在哭不出来，你想要听我哭，那可是付费的内容。”她不是故作轻松，她只是在讲一件对于她来说很常见的事情，但她身边的人没一个做到了。
“还能开玩笑，那就还行吧？。”
“嗯——啊！我死了，右边有人！居然有人？”手机屏幕里的李然躺在草坪上，而房间里的她还直直的靠着墙壁坐在瑜伽垫上。她心里有一个自己，就像别人游戏里的角色一样，死了一次又一次，所以再次死的时候，已经不会再像第一次死去时一样，局促不安。
“那我退出了。”
“等一下，你继续玩啊，我旁观，赢回来。”李然的屏幕里已经切换到观赛界面。
樊何一没说什么，继续玩游戏。
游戏结束，挂了电话，李然盯着没开灯的房间，心想这里这小，深吸一口气，站起来，走到门边把灯打开。房间里亮起来的瞬间，居然让她有点恍惚，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生理作用。
樊何一躺在游戏椅上，闭着眼睛。他想不明白，需要什么条件才能让李然成为现在这样，他有时候觉得她有点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