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因为你乖
他的呼吸间尽是陈燃的味道，是那股子仿佛刻在了骨髓里的淡淡的檀香味儿，熟悉的都快成他自己的了。
每次闻到这种味道，无论多么提心吊胆，谢言总能叹出一口气来，把心放进肚子里，他感受着陈燃的体温，是那种，不远不近的距离能让他感觉到冰凉，而完全贴上去时又能把他暖化了的温度，他感受着陈燃的呼吸，平缓的，急促的……
纪忆刚刚在听完谢言这段日子简单的阐述后先是激动了一番，而后又感叹道，“言言你运气真好啊，每次都能化险为夷，老天眷顾你啊。”
谢言埋在陈燃的怀里无声的扬了扬嘴角，哪里是上天眷顾他？
他有什么值得上天去眷顾？
他用不着上天眷顾，他有陈燃，比有什么都好使。
“你不觉得你太依赖他了吗？”都快超出朋友的界限了。纪忆没说出后面的话，但谢言自己能明白。
怎么会不明白呢？在一次次陈燃从黑暗里把他拉起来的时候。
其实他明白的很早，但可能是这件事太过荒唐，谢言的潜意识在让自己忽略，去逃避。
但心理和生理不会。
比如梦遗。
梦遗并不值得谢言多想，而让他必须要面对的是，他梦遗的对象，不是个女生，也不是别的男生。
是陈燃。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根本就不知道，但他很确定，他不喜欢男生，他不是同性恋，他只是喜欢上了这个，唯一肯对他笑，对他给予耐心的人了，会在湍湍急流中扔给他一根浮木，会在被黑暗淹没的时候留给他一盏小夜灯，会在迷路的时候站在他背后。
可能因为有些路，陈燃也不知道怎么走，所以这人陪着他经历，陪着他探寻。
谢言也想过，是不是因为陈燃对自己太好了，以至于自己这前半辈子没有人肯对自己这么好，所以他产生了某种错觉。
但直到刚刚，那个女孩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撩拨陈燃，而陈燃也承认了这件事情后，他是难过的。
与他妈妈抛弃他的痛不同，与韩父骗他，谢父赶他的那种痛都不同，这种疼让他无法忽略，甚至是五脏六腑在拧着发酸，有种想让他发疯的感觉。
这人是自己的，不想让他多看别人一眼，这人是自己的，这辈子，只属于自己。
谢言的眼神一暗，地铁里的噪音依旧很大，他没有动，声音很闷很轻的喊了一句，“陈燃。”
没过多久，那人轻轻的嗯了一声，谢言甚至能感觉到他发音时胸腔里的震动。
“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啊。”谢言问的很平静，就像是在问我们晚上吃什么一样，但实际上他的心里像是被挤成了一根绳子，拧来拧去的，焦灼又难熬，偏偏他不知道怎么才能把这混乱成一团的绳子一根一根解开。
他解不开，就想要看看陈燃能不能解开了。
“不重要。”陈燃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深沉，可现在谢言才注意到，陈燃跟他说话的时候，已经找不见那些戾气和冰冷了。
一团云雾淡淡散化开来，形成一圈圈光晕，那光明不是很强烈，但是很暖，很平静，很安宁。
谢言用头发在那人下巴上蹭了蹭，他很明显的感觉到自己身边站着的陌生人发出了一声不小的叹息。
若是平时，谢言估计会惊慌到全身发烫发红了。
但这么多天，经历的事情太多，大风大浪也不少了，他对这种怪异的态度没什么太大的感觉。
爱看就看吧，他现在只求自己过得舒服一点，怎么开心怎么来，其它的他都不想管。
陈燃冷眼看了身边那个人一眼，那人不着痕迹的往外挪了挪，像是怕占了什么病毒一样，正好给两个人腾了足够多的地方，陈燃默不作声的转过了半个身子，把谢言挤在了死角。
把少年的所有都遮住，就不会有人再来评头论足了。
“重要的，说说吧。”少年有些委屈，不知道是在撒娇还是在哀求。
陈燃叹了口气，又是一站地到站，有些人下车，有些人挤了上来，男人又往前沾了些，挨得少年更紧，两个人间连空气都有些稀薄。
陈燃叹了口气，认命道，“因为你乖。”
“敷衍。”谢言嘟囔道。
“没有，因为小汤圆软软糯糯，又乖又可爱。”陈燃哄着人道。
谢言失笑，“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可真是奇怪。”
陈燃胡噜了一下谢言细软的头发，“我以为你习惯了呢。”
“没想到，你会这个样子，从一开始就没想到。”谢言抬起头，那双眸子亮晶晶的看着陈燃。
像是宇宙中的一角被恒星砸出了一个黑色的坑，往里面望便是无穷无尽，仿佛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源源不断的吸释着鲜活的生命力。
陈燃说，“习惯就好了。”要是你和我在一起了，以后还有更多出其不意的呢，陈燃苦笑。
——
两个人出了地铁后随便找地方吃了顿。
“我以前常常自己来，因为这条街道很神奇。”谢言吃着碗中的热干面，一字一句道，神态里有了些满足。
陈燃要了瓶牛奶给谢言，接话道，“为什么？”
谢言挑明了挑眉，从玻璃窗往外看去，唏嘘道，“这条街的尽头有一所联合的初高中，学生特别多。”
“每次从这里看过去的时候，都能看到他们成群结队的往对面的网吧和电玩厅里走，三三五五成一群，几个男生勾搭着肩膀，怀里或许抱着篮球，女生就会穿着裙子，或许进前面的饰品店买点好玩的小玩意，或者去来时的油炸店买一些小吃。”
“每次一到五点多放学，就特别热闹。”
“而我有时候就会谎称在学校里上晚自习，然后躲在这里，就这个角落，透过玻璃窗，看着昏黄的路灯照在他们身上。”谢言向往看去，眼底依旧存着希翼。
陈燃从自己的视线看去，他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谢言，小小的一团，青涩的脸庞，依旧胆小懦弱，连身边的人喧哗都会被吓个机灵，然后就靠在玻璃窗上，两只懵懂的眼睛往外看去，内心的渴望会表露在脸上，但他依旧孤身一人。
不知道岁月在他身上盖了多少层灰尘，但陈燃却想一层层帮他拂去。
“走吧。”男人肖俊的侧脸依旧不可一世，阳光仿佛融进了他的侧颜，折射出的光晕在他的身上照出了一个小巧的形状，外面的天气或许还有些冷，但陈燃有些急不可耐。
急不可耐的挤入谢言的生活，帮他完成那些青春里他不在时的遗憾。
谢言被他愣愣的拽进对面的电玩城。
在谢言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陈燃跟前台已经交换了一筐游戏币。
谢言怔怔的看着电玩城里面的场景，他每次都是从外面看进来，却从来都没踏足过这里。
这里很暗，但许多屏幕上都会有亮光，四处都很热闹，哪里都有从电子屏幕上传出来的音乐和机械化的掌声，周围似是有许多逃课的学生还穿着校服，三三两两的凑在一群，不一会儿就大叫着“好！”
跟想象里一样，热闹非凡。
谢言转过身，看着陈燃手中的一筐游戏币，抿了抿唇，犹豫道，“我们还是走吧。”
陈燃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眸中深邃，“前台说了，游戏币不退。”
“那你怎么买这么多？！不浪费钱吗？”谢言急忙道。
这人花钱本来就每个节制，虽然这些不该他来操心，但一想到这是陈燃为了他才花的钱，还是有些肉疼。
同时心脏还有些堵，他说不清自己现在的感觉，又感动，又觉得不值得。
矛盾。
但直到陈燃带他去夹了一个娃娃，谢言就被激发了小孩子的好奇心和秉性，把那些脑子中想不明白的时候全都丢到了脑后。
这里的一切他都试了一遍，玩的畅快淋漓。
在谢言的印象中，他从记事开始，就没这么放肆过了。
“呼~”谢言叹了口气，在从3d摩托车上下来了之后伸了个懒腰，好像把整个人都从那种水深火热的煎熬中解脱了出来。
什么欺骗，什么抛弃，全都去死吧。
他马上就是成年人了，以后想过什么样的日子，和谁接触，想和谁在一起，都是他自己说了算，没人管得了他。
谢言立马把目光投向了身边的人，抓着那人的手臂询问道，“你开心吗？”小兔子蹦蹦跳跳的期待着他的回答，兴奋的不得了。
陈燃揉了揉他的脑袋，道，“嗯，开心。”好像经历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事，谢言还可以露出一个这么轻松的笑容，让陈燃感触颇深。
两个人直接玩了一个多小时，谢言在一片昏暗中，也找到了自己最喜欢玩的项目，身边是喜欢的人，奔着的，是一片荒芜的草垛中，散发着斑驳星光的目标。
他的目标其实没有多远，也并非不可实现，谢言喜欢把目标定在自己可以实现的范围内，那样动起来才有劲儿。
他的目标很简单。
自在如风。
如陈燃前些天对他说过的那样。
他想要的，不过是自由。
上一个说得过去的大学，学会一门可以过日子的本领，身边陪伴着喜欢的人，安安稳稳的度过余生。
谢言跟着陈燃迈出大门的时候，才更加真切的感受到了一些实质性的东西。
就像是如果以后自己再回到这里，坐在那家店的角落，透过玻璃窗看过来，想的不会是“啊那时候他们好热闹，我好羡慕”而是，“这里我来过，玩的很开心，和陈燃。”
和我喜欢的那个人。
谢言看着他，好像他马上就要找到那份被雾气所掩盖的尽头了，心中逐渐清明。
可能这份喜欢会跟陈燃一次次救他于困境中有关系，会跟他们朝夕相处有联系，但这份喜欢是真的真的很纯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