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初遇
克制不住的委屈如倾盆大雨扑面而来,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了自己的心脏。就算知道了这就是以后的常态,谢言心中却依旧难受的不行。
那就先哭个痛快吧,谢言颓废的想到。
正当眼泪流的尽兴时,谢言只听到“嘎达”一声,一束光从脚底映出。
谢言浑身一僵,脑袋正懵的同时,他把藏在膝盖里的脑袋抬起,看到了站在那本该关着的门此时竟敞了开来,一个高大的身影逆着光看向了这里。
那是一道冷冰冰的视线,刺的人身子都开始泛凉,那身影低着头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颇有一番审视的意味。
谢言一时被惊到了,泪还挂在眼角,满是雾气的眸子布满了惊悚,浑身僵硬着动弹不得。
那人的视线从自己的身上寸寸扫过,随后扭头看向了地上那把钥匙,谢言能感觉到,对面的视线一下变得凌厉起来,似是一把冰冷的刀具。
谢言接触到那个视线,浑身被惊得一个哆嗦,他往后缩了缩,低下头把自己抱得更紧,然后就在一片寂静中,谢言听到了自己抖得不成型的声音,“我……我没钱。”
“我的钱,都,都被你的同伙搜干净了。”谢言抖着嘴唇,许是太过紧张,虽然话说的磕绊,但也比平日里琐碎了些。
那人眯起了眼睛,像是即将被惹怒的豹子,此时正细细打量着这猎物。
盯了好几秒钟,又食之无味的移开了视线。
“钥匙从哪来的?”陈燃声音如他本人一样,太过冷清,语句简洁,但此时就算是没说出几个字,话语中却依旧给人一种压迫性。
谢言这时才敢抬起头看过去,那人的眉眼冷厉,脸上表情无波无澜,但在脑门上仿佛贴着“不好惹”三个字,那个人还穿着一身睡衣,此时像是一个刚睡醒的狮子,慵懒的样子却依旧叫人不敢懈怠,头发松散的踏在额头上。
如果没看错,他的右手臂上还缠着一节白色的纱布,上面还印着丝丝血迹。
“他,他们给的。”谢言仰着头,睫毛上还挂着泪滴,此时说话也带着鼻音,尖巧的下巴存着泪痕,嘴唇也没了什么颜色,眼尾一片通红,校服拉链被乖乖的拉到了最顶上。
活一副被欺负惨了的样子,谁看了都会起两三分怜悯之心。
但陈燃不会。
他冷眼相观着少年对自己的恐惧,一声都不言语,此刻也没有再问别的问题,少年貌似很怕与自己对视,很快就低下了头。
“未成年,要被丢出去。”陈燃不冷不淡的看了谢言一眼,然后很快蹲下身捡起了在地上的钥匙,转过身“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五分钟后,谢言惨白着脸色被两个保安带出了这条通道,“丢”在了酒吧外面,但他总感觉从通道出来时有一道视线盯着自己,那目光弄得他很不舒服,但因为很快就消失了,就又没有过多在意。
——
六点钟,外面的天色还黑着,窗外隐隐约约传来几声欢快的鸟叫,谢言睁开了朦胧的双眼,打开了窗户,天边是一片粉红,只是还没蔓延到这边来,寒风比起昨天倒是收敛了些,冷空气却依旧毫不吝啬的往屋子里涌。
街道处的积水还有许多,坑坑洼洼的混合着泥土,那股子清新的空气味儿混了进来,谢言探出身子贪婪的吸了一口气,然后被零下十几度的天冻得打了个喷嚏。
他立马关上了窗户,然后搓了搓起了鸡皮疙瘩的手臂,睡意被晨间的风吹的一丝不剩。
谢言这才小心翼翼的拉开门,发现房间里一片寂静,谢万习也并没有要睡醒的迹象,于是又静悄悄的开始洗漱。
镜子中的少年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谢言拿梳子随便捋了捋他的头发,才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理发了。
头帘都可以盖住眉毛了,这要搁以前的学校,自己是要被当着全班面批评的。
但这里的老师好像都不管仪容仪表,别说头发指甲长了,就连染发涂指甲油的都不管。
谢言对此一开始还惊讶好一阵,后来就发现,这种地方发生什么情况都不稀奇。
他洗了把脸,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
那个时候陈燃胳膊上的白色纱布已经没了踪影,不知道是好了,还是他自己嫌麻烦给扯下来了。
在这种地方,其实四处都可以见到打架的人,只是每个年龄段打架的方式不同。
在之前的环境里谢言在街上也见过不少动手的,但自从他来到这儿开始,仿佛“打架”这件事就变成了生活常态,街边上,巷子里,饭馆,酒吧……全都是可以打架的地方,但迄今为止,谢言很少在这座城市见过被警察带走的。
除非打的狠了,或者受害者报警。
围观的人不少,可是没有一个“多管闲事”的人,他们视若无睹的路过,或者是驻足看几分钟热闹,然后散场。
好像看别人打架只是因为喜欢看“热闹”,恨不得还有人在起哄,谢言对此非常不理解,但他也无可奈何。
其实那天自己从酒吧被赶出来后也听到过不少关于陈燃的传闻。
“陈燃”这个名字在这里是极其响亮的,甚至到了家喻户晓的地步。
无父无母。
性格不好,为人狠戾,没胆子不能惹,动手基本没有虚的。
这片儿的老大,多的事儿不管,但不能有人在他的酒吧里闹事,否则他一上手,基本上都是骨折起步。
跟蛇一样冷血。
总之就是恶魔那一类的。
谢言没想过自己会和他再撞上,他们是完全没有交集的两种人,应该活在不同的世界里,而且谢言承认,两次见面,自己是真的真的很怕他。
但其实谢言却又觉得陈燃不似他们口中的那样冷血,当然,只是他自己的感觉。
谢言并不了解陈燃,来到这里不过三个月之久,碰上那人也不过匆忙两次,每次自己还被吓得跟傻子一样,想必那样一个人根本就不惜的搭理自己。
况且那人连多余一个眼神都懒得给自己,更别说轻蔑鄙视了,那也得在一个水平线才行啊。
但谢言觉得,从陈燃叫保安把自己“丢”出去开始,他或许就并没有传言中的那样夸大其词。
冷厉是真的,不好惹也是真的,但冷血……谢言暂时不想对这个观点做评价。
他不是傻子,自己看似是被“丢”出去的,却有两个保安在身边,就算还有人来拦他都是不好下手的,还有什么不让未成年进之类的,全都是胡扯,不然他们三个明着胆子穿校服不可能就这么让过了。
还有昨天晚上,那人不近人情的说着“他死不死关我什么事”,却还是一脚踹在了挟持自己那人的肚子上,动作快的连他都看不清楚。
所有到底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
什么又是判断好坏的标准?
谢言弯了弯唇角,没太在意,走进厨房把昨晚偷摸放进去的碗刷了。
天边渐渐泛起了白鱼肚,谢言去到了厨房,翻出两个鸡蛋和几个馒头片煎了,又榨了一杯豆浆。
他的厨艺实在算不上好,非要评价的话也就是能下嘴,能咽,至于味道,不是闲了就是淡了,在每次谢言都注意用量的情况下,依旧能造成两种极端。
但他还是想给谢万习做顿早饭,也算是个心意,这些天谢万习几乎把他照顾的无微不至,谢言也总是想做点什么。
复杂的做不了,简单的却可以。
还好,煎个馒头片只要看好时间就可以,不糊就能吃,完全没有技术含量,再把鸡蛋打散往上面一淋,谢言也非常顺利的完成了这顿早饭。
随后坐在了餐桌前开始背自己的英语单词。
谢万习很快就把卧室门打开了,他看到桌子上已经摆好了饭后先是面露喜色,又极其温柔的抱怨着,“哎呀,这种东西我弄就行,你就踏踏实实学你的习,在你这个年纪,学习才是最重要的,我可以照顾好你。”谢万习略有些责怪的看着谢言,眼底却没有丝毫不满。
“没事的爸,我今儿起的早,也没有您做的好吃,您别嫌弃就好。”谢言露出自己有些腼腆的笑容。
其实男孩子笑起来好看极了,他的皮肤就像是水蜜桃一样,软软的一掐仿佛能出水,眼角翘起的样子让男孩儿多了几分乖巧,弯起的嘴角旁还有一个可爱的小酒窝,眼睛眯成了一个小月牙。
身上的伤还是让谢言有些难受,但起码不像昨晚那样疼了,想必只要不刻意的碰到,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谢言收拾好后就穿上自己的校服去学校了。
衣服半干未干,果真是泛着潮的,但谢言似乎感觉不到,利索的套上了校服就出了家门,临走时还听到谢万习在门口嘱咐,“注意安全。”
谢言软软的道了句“知道啦”就往楼下跑去。
他今天没敢再抄小路,虽然谢言觉得没人神经到早上七点起床打架,但是他丝毫不敢冒险。
所以今天都是人哪多往哪走。
学校离他家其实不太远,坐公交车的话也就十分钟的事,光靠走路也半个小时就到了。
由于昨天的突发事件,谢言今天走到了公交车站,决定这一周都要坐公交上下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