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挟持
那一瞬间,谢言的冷汗已经浸湿了最里面的那层衣服,湿哒哒的黏在身上,一股窒息感直面袭来,那些人的视线像是一只无形的手扼制住了他的脖子,一瞬间的恐慌感扑面而来,仿佛要将他淹没。
对面的那帮人反应最快,一个刚从地上爬起来的人抓住了谢言的衣襟,不费吹灰之力的把谢言从地面上提溜起来,像是在对付一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兔子。
还是只急了也不会咬人的兔子。
那人仿佛感觉不到谢言身上不同寻常的颤抖,他一把将谢言抑制住,然后在昏暗的灯光下看了看谢言的脸,不怀好意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啧啧啧,这位小弟弟好眼熟啊。”他装作努力思考的样子,翘起了他已经流出血的嘴角,仿佛感觉不到疼。
过了一会儿他又恍然大悟道,“呦呦呦,我想起来了,这不是那天从我们陈燃大老板的私人办公室里走出来的小高中生嘛?”他的演技一点也不走心,恶劣的笑容看的谢言浑身僵硬。
“浪哥!就是这个,我亲眼看着他从通往陈燃的卧室那条道儿出来的!他的私人领域一般除了那个姓承的谁也进不去!”后面一个捂着胳膊的小弟嚷道,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铃声停了,寂静的夜里只剩下了风声,像是在怒吼,又像是在泄愤。
陈燃的视线仿佛像是一根毒针一样扫过那个笑的一脸恶心的人,随后看向那个脸色白的吓人的的男高中生。
也是此时经过提醒他才刚刚想起来自己在哪见过这个小弱鸡。
是在自己酒吧里他的私人寝室门口。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他听到那个人说的荒唐话,俊脸上没有一丝波动,仿佛自己根本就不认识这个被对方桎梏住的人,也根本不在意。
对面还以为抓到了陈燃的弱点,他笑的狂放不羁,仿佛自己这一局已经赢了,显然是误会了两人的关系。
谢言咬着嘴唇不敢说话。
正当所有人陷入僵持时,谢言已经从那股子窒息中缓过来了一些。
他知道,现在想逃走只能靠自己,因为不管别人怎么想,面前这个自己印象中的“熟人”是不会帮自己的。
谢言眨了眨眼睛,慌乱使他眼角的泪摇摇欲坠,可晶莹剔透的泪水就像是黏在了上面,眸子里又是害怕又是倔强,就是不肯落下,他颤着声音缓缓道,“你,抓我没用。我……我没钱。”在狂风中这声音仿佛一吹就散,这话却又实实在在的落在人的耳朵里。
陈燃/要挟陈燃的老大:……
谢言的声音小极了,除了离他最近的陈燃和浪哥,没有人能听清谢言为自己辩解了什么。
其实谢言也知道他们要的不是钱,但是他总想说些什么来脱离险境,紧张害怕让他嘴一瓢……
陈燃面色一僵,眼底闪过一丝讶意,很快恢复了正常。
而挟持住谢言的老大则缓缓的看向陈燃,那股子轻蔑的目光仿佛直晃晃的说道“你这挑人的眼光不行啊”。
陈燃没给丝毫反应,对于这脑子都没长的人也无话可说,天边最后一声闷雷响起,在场所有人都听到陈燃沉重又轻缓的声音,“他死不死,跟我有什么关系?!”
说罢根本就没有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直接冲上前去用最快的速度踹在了那人的肚子上。
那人又是一个哀嚎,他的手臂里还锢着谢言,此刻却是无暇顾及任何事物,直接把谢言甩到了一旁。
谢言摔在地上,眼前一黑,眸角那滴泪直接在空中挥散了个干净。
天上已经下起了暴雨,雨滴淅淅沥沥的往地面上砸去,谢言没再回头看,他用自己此生最快的速度跑出了这条小巷子。
黑暗里的雨水淹没了这里滴在地上的血。
——
等谢言到家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最近学校里推出了高二生的晚自习活动,学校离家不远,除了第一天谢言来到这里时他的父亲接送了一趟,后来谢言就没再让他管过。
学校里的晚自习结束时是晚上七点钟左右,谢言也曾提过要在学校吃晚饭的事,但当时就被谢万习给否了。
“学校里的饭又贵又不好吃,没有家里做的有营养,以后回到家里爸给你做,实在不行爸把饭给你送学校去也可以。”谢万习有一个不大的肚腩,个子也不是很高,但依旧比谢言多出半个头,他脸上总是笑着的,从谢言来的那天开始,他就给予谢言无微不至的关怀。
谢万习都这么说了,谢言不可能再去反对。
自那以后谢言都是晚上回家吃的,在学校实在饿得不行了就先拿一块小面包垫垫。
在这个家里,谢言非常听谢万习的话。
从他三个月前他意外听到他妈和他后爹的谈话……也是从那天开始,谢言清楚的明白,自己是非走不可了。
所以比起他母亲开口赶他,还不如谢言自己开口。
谢言一直是一个胆子小的比老鼠都不逊色的人,那一天他却坚定的站在了自己的母亲面前提出了离开。
这个要求没有任何异议,所有人都自然而然的把谢言送出了那个对他来说一直无足轻重的家。
随后他来到了一个非常小非常破的城市,找到了自己现在的父亲。
谢言来时对这个父亲的印象只存于五岁,一些零零散散的画面让他早就忘了面前是个怎样的男人。
他害怕这里的一切,只是看着火车站里各种形形色色的人来回行走,离开或者归来。
在他迷茫到不知所措的时候,那个名义上的“亲生父亲”来到了自己面前,笑的一脸和蔼,他温柔的询问自己,“你就是谢言,对吗?”
在一片迷茫中可以有一个人来到你面前,一脸温和的为你指引方向,谢言说不清心中的情绪,仿佛在一片漆黑中有人帮他驱散了浓雾。
在对应了身份信息后,谢言跟着他走了,来到了这个自己没有丝毫印象的家。
那种感觉就像是落水者在大海里挣扎,而在筋疲力尽时突然一艘小船来到了你面前。
由于听到了母亲的那些话,谢言一直都对谢万习言听计从,他把自己乖顺的那边全部呈现给这个男人,甚至有了些低声下气的意思。
相比起做错事的人,自己的存在就像是对这个男人莫大的讽刺。
男人应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谢言也不会傻到去说。
但他看着男人对自己的百般呵护,头一次感觉到了什么“亲情的温暖”。
就是,在冬天埋下的种子都会开花结果。
于是那些愧疚越来越深沉。
但日子还是要过,谢言暗暗发誓,他一定会对自己的父亲好,不管他到底是自己的谁。
谢万习是个单身多年的糙老爷们,但是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谢言就发现,他有时会比自己在那个家里的管家还要细心。
就像现在,自己回到家后就见到那个常常带着笑容的中年男人一脸急切的朝自己走来,看着自己湿透了的衣服眼底满是焦急,他拿起早已准备好的新衣服递给了谢言,指了指浴室道,“热水都给你烧好了,快去洗个澡,我给你熬碗姜汤,一会儿出来都喝了,别病了。不该叫你这么晚出去买油的。”
谢言把从小卖部里重买的比菜车上贵了两倍的油递给谢万习,然后转过了身。
经过一晚上的心惊胆战,此刻他见到谢万习如此关怀的样子差点红了眼眶,他低下头把自己的眼泪逼了回去,点了点头,闷声朝着浴室走去。
热水浇在身上,心都是暖的。
谢言沾到了热乎气才慢慢放松了自己,被冻僵的四肢也缓缓有了知觉,这时谢言才恍惚间感觉到自己腰上那一片刺痛。
他站到了那矮小的镜子前蹲下身,才将将把自己疼痛的地方照了出来。
果然,一片青紫。
刚刚被人摔出去两次,还有一次是直接给一只大壮熊当了肉垫子,谢言有些不满意的憋憋嘴,也没过多在意。
一会儿回去喷点药就好了。
洗完热水澡果然舒服了很多,恢复了知觉后身上有很多地方也开始绞着疼。
谢言叹了口气,感叹道幸亏是冬□□服穿得多,这要是夏天,身上就不只是青肿了,至少还得破好几块皮。
谢万习把热腾腾的四菜一汤端上了桌子,谢言也没闲着,他帮着谢万习拿碗拿筷子。
这是个两居室,房间实在是不算大,但他们两个住就刚刚好,谢万习非常尊重他,从来都不随便进他屋子,就算进去送东西也要先敲门。
来到这里之后的日子过得很拮据,但谢万习如同所有的好父亲一样,把自己最好的全都给了谢言。
“爸,你下次不用做这么多菜,吃不了很浪费。”谢言软声细雨的跟谢万习轻声道着建议。
谢万习笑着一挥手,给谢言夹了好几筷子菜,“你正长身体呢,快吃,你多吃我才高兴,我这儿子一定得长的又高又棒!”
谢言露出了今天晚上的第一个笑容,他吃着谢万习做的菜,心中的阴霾被暂时性的一扫而空。
他一直以来向往的,就是这种平平淡淡的小日子,生活不算充裕,却连一个犄角都会溢出亲情,谢万习尽自己所能把好的都给谢言,谢言也在尽力的付出自己力所能及的关怀。
吃完饭谢言不顾谢万习的阻拦主动把碗刷了个干净,然后就回到了屋子里。
他看了看窗外下的正欢的大暴雨,黄豆粒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砸在了面前的窗上,仿佛是一个凶狠暴躁的人在敲着玻璃。
回到了附有暖气的屋子,谢言的神经已经渐渐懈怠下来了,但想起刚刚的情景,他依旧心有余悸。
灰色的天空窥不见一丝光亮,只有时不时的一道闪电划过,才足以照亮这个贫民窟一般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