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姜轶的试探
阿照推门而入的时候姜轶正背对着她。
外墙上的投影依旧是高空，但这次是大片黑压压的云层，阿照感觉到身侧强烈的对流风，身体本能地有些失重。
姜轶身上穿着宽大的黑色袍子，那风四面吹着，卷着他的衣袖和下摆，衬得他整个人轻飘飘的。
阿照进门有了动静，姜轶回头看她，屋内的风立刻便止住了。
姜轶的肤色还是独一档的白，但却没有了阿照熟悉的病态苍白。
他开口道：“来了。”
阿照点点头，很自觉在他身前的空椅上坐了下来。
姜轶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色，笑道：“看来你恢复得不错。”
阿照直接道：“你要说什么？”
她内心倒也不讨厌姜轶，她们实力差距太大，阿照对姜轶的某些“知情不告”甚至是理解的。
但不被信任始终是高兴不起来的。
姜轶见她这个样子，问道：“你和卞离很熟悉吗？”
阿照摇摇头，回道：“一起工作过。”
这话不假，姜轶已经通过宋易查看过两人一起执勤时说过的每一句话。
在此之前，这俩人的交集也就是新生比赛时卞离用光炮偷袭阿照，打得她几乎精神力崩溃，提前下线。
阿照说的是实话，十分理直气壮。
姜轶对她这硬邦邦的语气也不见怪，解释道：“那天是我出了问题，连累了你。”
不管是萨卡还是卞离，都很坚定地认为姜轶已经死定了，阿照自己也一度以为姜轶被下了要命的药。
那时候她心里虽然担忧，但并不慌张，其实是因为她先入为主，觉得姜轶不会死这么早。对姜轶会力挽狂澜这事，她倒也不算没有一点心理准备。
但朱雀出现的时间太巧了。
她那时候在外人看来大约已经是不省人事了，姜轶这话似乎也以为她并不知道后面的事。
阿照看着他的脸，说道：“他们说你被下了药。”
姜轶点了点头，揭开了自己的胳膊。
他肤色虽然白，但胳膊上的肌肉线条很好看。
只是上面遍布青一条紫一条的痕迹——是暴涨的血管，看起来有些瘆人。
那血管似乎随时就要破裂，阿照隐约还能看见姜轶表皮上被撑开的裂痕。
她想起了龙三的妹妹。
那时她被芯片感染，血管像是有生命一样，在她脸上爬满了这些青紫的痕迹。
阿照心下已经明白为什么卞离和萨卡会这么坚信姜轶已经没救了。
被虫族的血液污染，的确很难有活下来的人。
姜轶竟然这都敢给她看？
阿照被他这态度搞得心情复杂，问道：“你还好吗？”
她脸上的惊讶和难过都很真实，姜轶默了一瞬，放下了自己宽大的衣袖。
“如果说没事你定然不信。”姜轶自嘲道，“我感觉浑身燥热，十分易怒。”
姜轶脸上看着其实还是那副温和的样子，但就像他不再苍白的脸色一样，或许他也起了某些不能言说的变化。
阿照虽然猜到他被注射了虫族血液，但自己的确也不知道怎么办。
原主的身体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而龙三天生体质特殊，他们都没有姜轶这些反应。
她只能沉默了下去。
姜轶又说道：“你跟我来。”
他往前走了几步，一脚踏进了层层叠叠的乌云之中。
那云层实在逼真，阿照忍着身体本能的失重，默默跟了过去。
四周黑了一瞬，黑暗中又亮起了点点光亮。
那光亮很有规律地闪烁着，阿照仔细看了看。她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看清了那是一处信号灯。
四周的信号灯一字排开，对应着密密麻麻的服务器柜子。
阿照若有所思地看向姜轶。
他感受到了阿照的视线，说道：“不眼熟吗？你前两天才见过。”
这果然是那个地下服务器室。
但和季东川给自己的那个治疗梦不同，这里没有那些被困在玻璃缸里的绿色触手，只是漆黑的服务器柜子整齐地排布着。
姜轶一挥衣袖，两人面前投影出了一位身穿制服的高大男性。
他正背对着二人，身后是急切的爆炸和枪声，他似乎感受不到疼痛，也不管后背淋漓的血迹，将手中的u盘插进服务器的接口。
“仿生人危机的时候，人类摧毁了ai首领的主控，夺回了控制权。”姜轶讲解道，“这位为了混进仿生人当中，全身上下都换成了仿生机械，从血液到虹膜，基因手段没有一点办法能找到他的身份。世纪塔原本是要以他的名字命名的。”
阿照听得心里闷闷的。
这和季东川给的梦不一样，她记得人们保留了他的大脑。
“你看他脸上很脏是不是？那时候幸存的人类想还原他的样貌，结果发现他的脸是ai生成的。”
无论是比赛中还是季东川给她的梦里，这位倒的确一直没有脸。
她哑着声说：“他不该被人类遗忘。”
姜轶道：“世纪塔在一天，他就不会被人类遗忘。”
阿照并不认同，在接触到比赛之前，她这个偏远星的平民只知道有“仿生人危机”，并不知道还有这样一位无名的人类英雄。
姜轶回头见到了她脸上的不认同，说道：“你们比赛结束后，很多人在问关于他的事迹。”
阿照有些懵，问道：“这是故意的？”
姜轶道：“只是些微不足道的宣传，人的记忆力总是时好时坏。”
阿照感觉胸口那闷闷的劲儿更重了，脑袋也有些不受控制地眩晕。
她又听姜轶说道：“你们认识吗？”
阿照茫然了一瞬。
她耳边响起了一声熟悉的母语，喃喃说着“不愧是你”。
巨大的爆炸声混合着笑声，将她炸得头痛欲裂。
阿照脑袋里的弦突然绷紧，警戒拉到了峰值！
她很快回过神，那种奇怪的眩晕感一瞬间消散，胸口那烦闷的感觉也立刻不见了。
姜轶见她眼神清明起来，原本红润的脸色却开始苍白，嘴角溢出血迹。
阿照深呼吸了几口，忍了忍，最终还是怒道：“你催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