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关于卞离
阿照回到工作室的时候墙上的钟显示十二点半，卞离白着一张脸，冲她点了点头。
她脑袋里正思索着季东川的事，胸口那种“烦躁不安”的感觉又有些冒泡。
不知道这监狱里到底是什么在影响着精神力。
正思索着，一旁的卞离突然出声问她：“你不同情萨卡吗？”
阿照望向他，一脸茫然。
卞离解释说：“刚才那个老人，萨卡。”
阿照这才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回答说：“还好。”
阿照上辈子人间疾苦看得多，见识过各种各样的人。
人类本能会对老人和孩子富有同情，本质是对弱者的怜惜。但这里是监狱，还是重犯监狱，她对“鳄鱼的眼泪”没什么感觉。
卞离对她的坦然有些不解，问她说：“为什么？”
他眉头微微蹙着，看着阿照的眼神满是疑惑。
阿照能感觉到他情绪里的“真诚”，于是回答他说：“他是个罪犯，会被关押在这里是他应该受的惩罚，我不同情罪有应得的人。”
卞离脸上露出些奇怪的欣喜，又问：“万一有什么内情呢？”
阿照觉得他这个表情很像个押题成功的考生，回答他说：“不知内情，不予置评。”
卞离脸上一下子茫然了起来，有些语塞，又沉默了下去。
两人多说了几句话，也算个熟脸了。
阿照见他脸上还是难解和困惑，试探着问：“所以你知道他有什么内情所以很同情他？”
卞离回答说：“我只是好奇。”他想了想补充说，“他看起来有很多话要说。”
这下轮到阿照沉默了。
她脑海中浮现出一双眼睛，清澈干净，满是祈求。
阿照已经很多年没有想起这个男孩了。
那时候他满口是血，嘴里断断续续说的是“救我”。
她叹了口气，说道：“不管他有什么想说的，他既然没说，你也别想了。”
卞离似懂非懂，点点头表示听到了。
两人又对着灰蒙蒙的视频安静了许久。
阿照原以为这沉默会持续到今晚的执勤结束，没想到一抬眼看时间的功夫，余光就看到卞离侧脸处挂着汗珠。
汗水顺着脸颊落到了裤子上。
他们身上的制服瞧着是软布料，但防水性很好，那水珠没沾上，落到地上已经积了一滩水渍。
阿照感觉脸颊有点痒，挠了挠，问他说：“你还好吗？”
这小子大概率是好不了的，他只是露出个侧脸，但看起来快碎了。
阿照曾经将谷应衡背影错看成龙三，但当时情况紧急，大家又都穿着几乎一样的“密封”装扮。这两人生活里穿着常服很难认错，尤其是熟悉之后两人真正的性格完全不一样，阿照之后再没有过这种感觉。
但此刻卞离这破碎的感觉，和姜轶却是真的像。
阿照白天刚见了姜轶，这感觉就更强烈了。
不过卞离现在这个样子，看起来倒是比受伤的姜轶还要虚弱上几分。
卞离轻轻摇了摇头，却随着这动作浑身一软，从没有遮挡的座位上摔了下去。
阿照：……
她赶紧去扶人。
卞离呼吸还算正常常，只是神色痛苦，半晕着似乎还有点神智。
大约还是这监狱的debuff闹的。
阿照赶紧将他放在一旁的面罩给戴上。
犯人那边有情况是ai主动提醒叫医师，同事晕了该怎么叫？这全息屏也没什么动静啊！
她正发愁，卞离紧绷的身体松弛了些，似乎是缓和了不少。
阿照试探着呼唤了两声，卞离这会儿难受得已经有点迷糊了，只轻轻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
阿照这下也不着急找人了，半蹲在一旁等着看他情况。
阿照先前猜得不错，这全遮面的面罩就是隔绝监狱的debuff用的，卞离很快就坐了起来。
阿照原以为他会继续戴着，自己也不是喜欢看人受折磨的变态，睁一只眼闭一眼，今晚也就过去了。没想到他起身之后竟然重新取下了那面罩，白着脸和阿照道了谢。
阿照看着他有些愣神。
这一根筋的样子，让阿照想起了上辈子的自己。
卞离晕过之后瞳孔有些散开，眼神莫名有点呆。
他头上原本一丝不苟的头发被汗水打湿透了，发顶因为摘面罩不听话地翘起了一小撮，有点像呆毛。
这一下戳到了阿照的笑点，她没忍住嘴角勾了勾。
卞离问：“你笑什么？”
阿照憋住了笑，只摇摇头。
卞离脸上看着更茫然了。
人和人的关系很奇怪，阿照作为&34;受害人&34;按理来说原本应该很讨厌他，但她很神奇地感受到了卞离里身上某种很难说清的特质。
她莫名还挺喜欢这个人。
阿照见他额头上又重新聚起汗珠，问他说：“我白天见你在闹市区巡逻，怎么夜里还过来执勤？”
她原本以为卞离私下逃了处罚，但即使不逃，这地方是轮休的，他完全可以很轻松地完成自己的处罚。
卞离严肃着一张脸，回答说：“巡逻是工作，这里是惩罚。”
他五官锋利，和姜轶温和的面貌完全不同，白天瞧着其实很有攻击性。
但此刻他眼神有些呆滞，莫名有几分反差萌。
从自己到龙三，帝国大学那边为了保他不出事，打点得非常周全。这么一副“背景深厚”的样子却还惦记着“工作”？
阿照不懂，但她无疑是认同的。
不过她实在想象不到这样一根筋的人会对当时完全陌生的自己这么大恶意。
那光炮直径30cm，从后背打出角度歪了一点，却几乎打空了她的胸腔。要是打到其他人身上，恐怕会留下巨大的心理阴影。
她有些不解地问：“比赛的时候，你为什么要偷袭我？”
她心里转了好几个弯，话题转到这处很直白也很突然。
卞离呆滞的脸上沉下神色，认真地回：“你身上流着虫族的血。为了人类，杀异族，不择手段。”
阿照脑袋里闪回过在这个时空落地的第一日，她和龙三重伤之后，泡在那紫色血池里的画面。
她仔细打量着卞离的脸。
卞离散开的瞳孔凝实了不少，眼里聚起了认真的光。
阿照扯开嘴角笑了笑，问：“你在说什么？”
卞离额角的汗流着，瞳孔又有些散开。
他似乎思考有些费力，沉默了一会儿，回答阿照说：“那时候，我闻到你身上流着虫族的血。”
阿照没来得及惊讶卞离这特殊的能力，看着卞离认真地问：“现在呢？”
卞离轻轻摇了摇头。
阿照比赛时伤口外露，细细想来的确有可能被发现血液问题。
但她现在不可能再给血液让卞离确认。
万一呢？
她想起比赛时，那颗npc打到她胳膊上的子弹。
那东西痛得她脱离了第三视角，也很有可能有些不妥之处。
事情一时间打了死结，她沉默了下去，再不细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