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掏心窝的喜欢
看那痴痴的眼神,不是刘乃先还是何人?我正想走上前狠狠踹他一脚,那些树上掉下来的发着白光的纸钱,像是被风吹过朝我们飞来,在昏暗的地宫中,雪白的纸钱格外显眼,一片被风吹到我脸上,又从耳边滑过,粗糙的纸钱滑过脸庞的感觉无比清晰,我甚至能听到沙沙的摩擦声。
圆圆的纸钱越来越多像杂乱的雪一样扑向我,周围都是一片花白。终于随着一阵阵哭声响起,周围落下的白纸钱渐渐稀疏起来。头顶的天还没亮,一处农家小院里几个穿着麻布孝服的人正把一床被子铺进棺材里,我想上前看个详细,被人一把拉住&34;羽啊,别往前凑活,别冲着你&34;。
这熟悉的声音正是我的妈妈,我回过头她也穿着孝服。没听她的话,我走过棺材来到灵堂,两个木板凳加一个板子组成一张简易的床,一位老人穿着寿衣躺在上面,脸上盖着四四方方一张黄纸,脚下用瓷碗和棉线点起一盏小油灯,一旁一只红薯上插着三根香。
那边棺材里准备妥当,我爸喊我帮忙抬人,我刚要伸出手就被我妈拖出去了,好在他们人多,也不太用得上我。
盖好棺材没上钉就抬起往山上走,打幡的走在前面,几个男人抬着棺材,两旁的人都举着火把跟着。我往东边看看,一丝日出的迹象都没有,手里沉重的火把燃的很旺,透过空中飘过的纸钱,能看清火焰跳动的样子。一片纸钱糊在我脸上,粗糙的表面划得我脸直疼,我把纸钱拿在手里,突然发现我的手比原来小了好几圈。此时队伍停下来,把棺材放进挖好的坑中,我的大伯跳下去,打开棺材调整老人头部的朝向,周围几个人确认没有问题后才合好盖子钉上棺钉。我爸站在旁边磕了几个头,往棺材上扔了一把大米、一把小麦、一把高粱、一把谷子和一把大黄米,每扔一把一旁的人都会跟着念几句经。封好坟包后太阳也开始从天边升起,整个东方黑色的天空中映着一丝红光,几个男丁每人扛着一截木头往回走。
走在路上我才反应过来,一个人就这样永远的离开了,曾经一同说话一同吃饭的人如今已经在冰冷的地下了,葬礼的隆重与复杂不是封建迷信,不是传统糟粕,是一个普通人,是千千万万没能在史书上留下名字的人,能够在认识他的人心中留下他真切在世上走一遭的痕迹。
回到院子里,锅中已经煮好了鸡蛋和汤圆,我妈给我盛了一大碗芝麻馅的,看着碗里的倒影我有点不敢相信,竟然是我六七岁时候的样子。
周围的氛围不再凝重,热闹的准备起酒席,我也被大爷爷拉着去厨房帮忙烧火,这件事我乐意的很,我妈说帮工就不用写语文作业。
忙碌的上午很快就过去了,院子里摆了十几桌酒席,我也被我爸拉着挨桌问好,虽然我勉强有桌子高,可也能看清他们的表情,他们似乎都不是很伤心,越是年纪大的反而越是在桌上谈笑,我妈也让我别板着个脸,她说这算是喜丧。那是我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两个相反的字居然能组在一起。
正坐在我妈旁边往嘴里塞鸡腿,一旁一个人吸引了我的注意力,看样子三十左右,穿着蓝灰色的道袍,别人都在喝酒吃肉,他只是夹起一片白菜在那不紧不慢的闭着眼嚼。这人我总感觉看着眼熟,又不知道是谁,他好像发现我在看他,招招手让我过去。
我端着一杯雪碧,用筷子串起几个丸子走了过去。他的声音很沙哑&34;我们商量下如何?&34;
我一时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往嘴里塞了个丸子&34;啥?商量啥?我咋看你这么眼熟呢?&34;
那人夹起桌上一粒花生米伸了过来,我刚要张嘴接,他一松筷子花生米落在我装雪碧的一次性塑料杯里,我低头一看,雪碧上映出我的倒影被花生砸出一圈圈涟漪,我的脸也开始变大变圆变回了大三的刘羽。
我有如醍醐灌顶,这周围是我小时候参加奶奶葬礼的时候啊,我刚才怎么就没反应过来呢,面前的人正是老道啊,我于是对他说&34;你这招挺厉害啊,麻烦给我回溯到五年级期末那天,我要看看门口小摊卖的哪个牌子烤肠,那天没吃上,后来他不出摊了。&34;
老道又往嘴里塞了块脆萝卜&34;我只要杨怡,你们四个离开这里,想要钱财也随便拿,再斗下去两败俱伤对谁都不好。&34;
&34;你要杨怡扣着孔晓云干什么?你把她放了我立马就走,孔晓嘉都可以给你留下。&34;
&34;刘丞招了杨怡的魂但还有一部分转世成了你口中的孔晓云,所以她不叫孔晓云,她是杨怡,是我的未婚妻,现在我要把两个合为一体。&34;
老道越说越激动,看来真如刘丞说的那样,在杨怡这件事情上他已经精神不正常了。既然如此不如告诉他真相,说不定还能离间下他俩。
&34;刘丞骗你的,他根本就招不来杨怡的魂,转世轮回更是假的,要真是能轮回,那人口数量咋会越来越多,有人上辈子是蚂蚁吗?孔晓云长的和她太奶奶一样单纯是巧合而已。&34;
&34;不可能,刘丞是不会骗我的&34;,他的神态异常坚决。
突然我感觉背后有人拉我,我后退一步,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地宫,算命先生在后面拉了我一下。
我看向冯大有,他也是一脸悲苦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小钱则是流着泪满脸通红,看来我们几个都受纸钱影响陷入了曾经的回忆,算命先生在每人身后拉了一下,他俩才清醒过来,那些白花花的纸钱都还在树上,一片片落在孔晓云身上,并没有朝我们飞过来,看来我刚一下来就中招了。
小钱这回不再冲动了,他拔出到站在一旁,随时准备冲上去。
树上的纸钱此时也全部落完了,孔晓云从一堆纸钱里茫然坐起身,撕掉头顶的纸符,老道搂着她的肩膀喊她杨怡。
&34;都说你认错人了,我是孔晓云&34;
老道皱着眉头思考片刻&34;魂已经回来了,心还不对,我给你换一颗吧&34;
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符,叠成一把短刀的样子,轻轻一划就在孔晓云胸口划出一道血淋淋的口子,不过看样子不疼,孔晓云只是一脸震惊在那里一动不动。
算命先生反应过来&34;快帮忙,他要挖心了&34;。
话音未落小钱就冲了过去,我也喊到&34;老姐,快跑啊&34;
可孔晓云的身子好像被定住了,一动也不能动,小钱刚来到两人身边,一刀劈向老道,只听见哧的一声,一幅画被小钱劈开掉在地上,画中的老道已经用纸刀在孔晓云身上划开了第二道口子。算命先生反应过来&34;他不在此处,但也离不了多远&34;。
那黄土变的甲鱼也继续往深处爬去,时间却来不及了,没等我们赶到孔晓云的心就得被他挖出来。
我突然急中生智大喊一声&34;先别急着动手,我有证据,这是杨怡的遗物。&34;
那幅地上的画又飘起来,画中老道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我打开书包拿出那本杨怡的日记本,其中一页还被冯大有在柴房撕下去卷烟了。&34;杨怡画的你的画像你见过了吧,这笔记是不是杨怡写的想必你也能分辨的出来吧!&34;
那幅画中弹出一只手来,算命先生拿过我手中的笔记本扔了过去,被那只手稳稳抓住,一同带回了画里。
画中的老道正在那里翻看,我对着画喊到&34;有一页我折起来了,杨怡说自己胸前也有红色胎记。&34;
听见这话,画中的老道身子震了一下,死死的抓着笔记本,我继续说道&34;你好好想一想,这么多年你和杨怡在裁缝铺,她胸前有没有胎记?&34;
听见我说话,老道不停地摇头,我继续说道&34;你俩还没成亲,所以你也看不见她胸前私密处的胎记,自然而然你创造出来的杨怡也就没有胎记,刘丞是在骗你,他根本就没法在这里招到杨怡的魂。&34;
老道反复看了几眼笔记本,愤怒的扔在地下,手上的纸刀也掉在地上,他喃喃自语道&34;不可能,那是我的妻子杨怡,你们才是假的,是刘丞幻化出来的,杨怡就在我面前,只是被人蒙了心&34;。
说罢他快速的把手伸进孔晓云胸前的伤口中掏出一颗血淋淋不断跳动的心,孔晓云眼神一下子空洞起来。
我感觉像是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底,孔晓云的心就这么被掏了出来,这该死的老道,我大骂一声&34;畜牲啊!&34;
被老道扔在地上的笔记本露出一片碎布头,应该是算命先生扔出去时夹在里面的,他此时手里掐着决小声的念咒,我们四人怀里的布头都钻了出来,冒着绿光连接在一起,一直连上画里的布头,随着算命先生大喊一声,我们四个人都被这一串碎布头拽进了画里。
老道果然也在地宫里,周围黑糊糊的,石柱前孔晓云坐在一堆发光的白色纸钱堆里,老道正拿着一颗滴血的心站在淤泥里。我们飞到他面前时他十分惊讶,刚要去怀里掏东西,小钱一刀劈掉了他的脑袋,这一刀力气很足,老道的身子都往一旁倒去,手里的心也没拿住飞了起来,我赶忙接在手里,那颗心十分温热,在我手里不断的跳动。
我刚一接住心脏,老道那个没头的身体稳住身形没有倒下,还接住了自己的脑袋,冯大有拿着短剑,正要上去补刀,老道都身子就拎着脑袋钻进淤泥里不见了。淤泥不过十厘米深,踢开开就露出下面的石板,没有任何老道的踪迹,连个洞都没有。
算命先生说那是土遁,正要去追,被我拦下来了,当下最重要的还是看看孔晓云有没有救。此刻她还是一动不动,双眼无神看向前方,胸前的两道口子不停的渗出血来。
算命先生看起来胸有成竹&34;按他说的,只是要洗一洗心脏,不会死的,给她安回去就行&34;。
他这话说的容易,心脏被摘下来了,肯定胸腔里有很多血,就算放回去,上面的大血管也缝不上啊,那老道是半疯半癫,孔晓云要是就这么死了,也太冤了。
可那算命先生接过心脏,在手里掂了掂分量,然后打开孔晓云的嘴,拳头大小的心脏轻而易举的就塞进了她的小嘴里,随着一道红光沿着喉咙直接到达胸口的位置,孔小云这才活了过来。
她眼中止不住的流眼泪,刚才的事把她吓坏了,她说她被老道制住不能动,那一刀划下来的时候,她就感觉自己不能呼吸了,我一边安慰她,一边让算命先生治她胸口的伤。
他沉思片刻,让我拿出包里的甲鱼,用小钱的刀切下两段裙边,然后斩下四只脚。算命先生伸出右手,嘴里念念有词,拿过打火机在手上一点,手心就冒出一团绿幽幽的火,他把四只甲鱼脚扔进去,很快皮肤和肉就烧没了露出干净的白骨,又过了几秒,骨头也烧酥了,发出脆响,算命先生一攥拳,绿火消失不见,再摊开手里面是一撮白色的骨粉。
孔晓云把这白色骨粉涂在伤口上果然止住了血,又把甲鱼裙边贴了上去。
孔晓云问起她弟弟的情况,听说还在昏迷时她提出能不能让她俩出去,不然拖久了怕弟弟的伤势会更严重。
算命先生摇摇头&34;出口的封印一打开,这妖怪也就出去了,那时候害的可就不止你弟弟一个人了&34;。
我也劝她&34;刘丞不知道还猫在哪里,要是他先跑出去那咱几个也别想出去了,就得留在这和刘乃先作伴了,况且下来之前他只是被打晕了,没太大问题的。&34;
孔晓云是个讲道理的人,简单思考片刻她也觉得对方目标是她,孔晓嘉留在小钱家中是安全的。
我们几人正打算追着那黄土变的甲鱼找老道时,地下的淤泥里突然爬过一条五六米长十几厘米粗,身上长了一节环的粉红色大肉虫子,它蠕动的速度不快,可身形庞大又在昏暗的环境中突然爬出吓了我们一跳。在它后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有个大家伙在追着它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