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格桑
吴秋容深谙知识改变命运,更不想这些孩子一直被埋没在这里,毫无出头之日。
她和小丽组织当地代表,一起挨家挨户的走访,劝说小孩子读书。
有的人很顽固,不仅不接受,反而觉得这些人在害他们,拿着家里的扫帚就将人往外面轰。为此,吴阿姨还跌倒擦破了皮,可她似乎并不想放弃,为了这些孩子的未来,依旧在全力以赴;还有的是被解放出来的农奴,反而是这部分人长期遭受压迫,渴望改变命运,被劝说后,又同意孩子去读书。
一天下来,吴秋容几人又招来了十几名当地孩子来上学。
我像个旁观者,目睹着有关于阿婆年轻时的一节,当时觉得她有些固执,要是我才不管那些人,自己轻松点不好吗?
而且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努力,明明这里的条件这般艰苦,明明她有更好的选择…
经过前几次的经验,我以为自己该去她人生的下一个阶段了。
可并没有。
事实上,这中间又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且刻骨铭心的事。
吴秋容有个非常特殊的学生,是名聋哑人,名叫格桑,农奴出身,家中有一个妹妹,名叫洛桑。
姐姐格桑打记事起就在主人家里干活儿,因为不能说话,所以最脏最累的事都会让她去干,还会被人嘲笑。
她一度认为,自己生下来就应该如此。
直到她遇上了吴秋容。
吴秋容亲自去她家里走访过,当时她的父母觉得自己是农奴出身,就应该做最下贱的活儿,读书是主人才能有的资格,他们不配。
吴秋容为了给这对夫妻做思想工作,足足跑了七八趟,最后他们才总算被说服,送两姊妹去学校读书。
来这里读书的孩子,年龄大都参差不齐。年纪小的只有五六岁,年纪稍大的有七八岁,格桑已经十岁了,是班里最大的孩子。
其他小孩经常会嘲笑她,说她又聋又哑还是别来读了,格桑听不懂,妹妹洛桑为了保护姐姐就和那群小孩子打架,有次被吴秋容给看见了,全都教训了一通。
事实上两个孩子都很聪明,妹妹洛桑一教就会,姐姐格桑虽然是聋哑人,但智力不低,只要耐心一点,她也能勉强跟上班级的脚步。
吴秋容对格桑格外照顾,每次见她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眼神羡慕地看向众人,她总会将格桑带到一边细心开导。
她教会了格桑手语。
她的一节课总是要讲很多遍,一边是讲给正常孩子听,一边是讲给格桑听;直到两边人都能弄明白了,才继续教新的知识;如果碰上比较困难的知识,她会单独给这个特殊的女孩开小课,还让坚持用文字记录自己的心情…
时间一晃就是五年,格桑十五了。
吴秋容并没有因为这里是条件简陋的藏区就敷衍教学,她不仅教课本上的知识,还教孩子们做人的道理,德智体美劳,样样不落。
不仅如此,她更是在这几年研发出针对聋哑儿童的实物认字系统教学法,为此,她写过很多篇论文,再途经周转发布出去,被业界人士所认可。
后来有人找上门来,想邀请她一起创办公司,注册特殊专利赚钱。吴秋容拒绝了,她认为教育不应以赚钱为目的,那些人没办法,只好诓骗她,说他们会将挣来的钱捐献给慈善机构,她这才答应下来,也就有了后来的事…
格桑没有辜负吴秋容的厚望,她勤奋好学,比别人努力双倍,终于从班级倒数成为了第一;她从书本上看到了与众不同的世界,她期待,向往,甚至做梦自己能够成为老师口中的新一代女性。
可现实总是残酷的。
吴秋容因为身体原因,病倒住院,小丽一同去医院照顾她。
因此学校关闭了一段时间。
待再次复学的第一天,格桑和洛桑两姊妹没去学校。
吴秋容原本也没有多想,因为这里的村民会经常因为家里的琐事让孩子们帮忙打理家务,最多也就耽误个半天,到了下午,孩子们自己会来学校。
下午的学生总是最齐的。
因此吴秋容总是在下午进行新知识的教学,上午温习巩固。
可她一直等到下午放学,两姐妹都没有来。
吴秋容有些不放心,准备去她们家里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远远地,她就听到了撕心裂肺的哭声 。
是洛桑和她母亲。
心中不好的预感涌来,吴秋容加快了脚步。
到了近处时,却只见二人抱着件衣物垂泪。
那件衣物是格桑的,吴秋容一眼就认出来了。
我看见她的瞳孔微微震颤,手也在跟着发抖,她问:“格桑妈妈,格桑呢?”
连我都猜的出格桑姐姐应该是出事了。
饶是她心中有答案,却依旧问了出来,期待着奇迹的发生。
格桑妈妈听到女儿名字后哭得更凶了,差点背不过气来。
“格桑她,她…”
最后还是妹妹洛桑说出来的。
格桑被当地的喇嘛给做成人皮鼓了!
是的,她被人活活打死,身上的皮被扒下来做成了鼓,头骨做成了嘎巴拉,其他骨头做成了念珠…
我的浑身战栗,第一次见到如此骇人听闻之事。
吴秋容同样无法相信,她踉跄着身子问格桑妈妈是不是弄错了,怎么可能会有人把活人拿去做成鼓?
洛桑和她妈妈却哭得更凶了。
这时候,格桑爸爸放牛回来了,黝黑泛红的脸上早已是干涸的印记。
他说:“格桑本就是被选中的人…”
这件事当地人都知道,除了格桑两姊妹。
因为她天生聋哑,听不到且说不出污言秽语,被当地喇嘛视为纯净之人,最适合做成法器,用以凡人与神明之间的交流。
格桑原本在几年前就要死了,可这里却忽然宣布解放,他们提倡人人平等,禁止奴役。
那些人迫于压力,不敢再明面上造次,因为草菅人命者都要受到法律的制裁。
届时,格桑又被吴秋容招收为学生。
别看来支教的人少,却是受到重点保护的对象,连着格桑,他们自然也不敢动。
但吴秋容却突然生病了,且格桑马上就要年满16周岁,再拖下去就不符合制成法器的年纪,所以那些人急了,不惜冒着风险也要将格桑带走。
再者,他们认为自己身份地位崇高,就算是做了这种事,也会受到当地人的敬仰拥护,没人敢真的拿他们怎样。
即使格桑一家不再是农奴,但在那些人眼里,他们也一辈子都与农奴无异。
听完格桑爸爸的解释,吴秋容呆愣在原地。
说实话,格桑死了我挺伤心的,虽然他们看不见我,但我很喜欢格桑姐姐。
她有一双很明亮清澈的大眼睛,就像那山间里的泉水,笑起来让人觉得温暖。
我记得她时常一个人留在教室里看书,她还写了本日记,我有正大光明的偷看过。
格桑日记里说:“我以后想变成吴校长那样的人,我想见见外面的世界,吃她口中所说的糖葫芦,见她描绘的繁华城市…”
写下日记的时候,我看她一脸笑意,我也跟着笑了,我也不管她听不听得见,自顾自地说,“那一天会来的,你们这里还会有火车,城市繁华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