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希冀
第二日，雨后初晴，天空澄净如洗，阳光刺破云层投射人间，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反射出粼粼光晕，不知名的虫儿鸣叫着，空气又开始慢慢燥热。
颜玉柔掀起帘子瞧着外面，上山的路，马车已经堵成一列长龙，从山脚下马车就开始行走缓慢。
车夫老李见颜玉柔掀了帘子就说道，“下过雨，山路泥泞，很多马车车轮卡在泥里。路难走，老夫人和姑娘要等一等了。”
颜玉柔也没什么事，等一等倒也无所谓，但是看着老夫人一脸疲态，偶尔还揉着额头，心里不免又有些着急。
“要不我们今天先回去吧，赶明儿再来，也不急在这一时。”颜玉柔道，“祖母的身体要紧。”
张妈妈也在一旁劝道，“是啊，您昨晚就没怎么睡，夜里又老是醒，还是先回去吧。”
老夫人瞪了一眼张妈妈，摆手道，“既然都走到这里了，撑一撑也就到了。”
见老夫人不听劝，颜玉柔也没法子，老人最是执拗。
颜玉柔掀了帘子又往外瞧了瞧，忽见山上驶来一辆马车，像是裴家的马车，颜玉柔赶忙让橘白去拦下确认一下。
马车停下，只见掀开车帘的是裴中丞的夫人，橘白在车窗外问了几句，就见裴夫人抬头看了过来，颜玉柔点头示意，裴夫人也笑着点点头。
颜玉柔转身对老夫人道，“祖母先跟裴夫人的车回去吧，今日上香我替您去。”
张妈妈一旁劝着，老夫人思量片刻，才松口，道了声好，张妈妈扶着老夫人下了车，颜玉柔也跟着过去。
“祖母身体不舒服，还劳烦夫人送我家祖母回去。”颜玉柔道。
“这不就顺路的事，不用客气。”裴夫人豪爽地应下。
张妈妈小心翼翼地扶着老夫人上了车。
“改日登门拜谢。”颜玉柔行了一礼。
“拜谢倒不用，阿若最近心情开朗了许多，想是有你开导，以后常来裴家跟阿若聊一聊啊。”
“好。”颜玉柔笑着应道。
裴夫人放下车帘，转头扶着老夫人坐下，笑道，“你家三姑娘真真乖巧懂事，我看着就喜欢。”
老夫人叹笑道，“哎…那丫头也就是心比别人大些，不懂什么规矩，让夫人见笑了。”
马车渐行渐远，颜玉柔目视着裴府的马车走远后才回到自己的马车上。
约莫等了一炷香的功夫，颜玉柔才到云隐寺，上了香后颜玉柔想着山上不易，寺中雨后初晴天也少见，巍峨的大雄宝殿在雨水的冲洗下澄澈净明，石板路上被雨打落的树叶铺满地面，幽寂的小路延伸到僧舍，显得有些寂寥，逗留了一会儿才下山，此时路上已经没有马车，来时的车水马龙，与现在的人烟稀少形成强烈的对比，似有曲终人散的寂寞。
突然，车子一顿，颜玉柔与橘白陡然一晃，橘白赶忙抓住颜玉柔稳住身体。
“李叔，怎么了？”橘白喊道。
“没事，就车轮陷进泥里了。”
颜玉柔想了想，还是下车查看。
“姑娘…”李叔面露难色，“车轮卡住了，我一个人也没法弄出来，要不等一等看有人从山上下来帮忙弄一弄。”
“这…”颜玉柔无语了，刚刚下来的时候，山上已经没有什么马车了，等人来也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她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原本晴空万里，现在太阳已经被云层覆盖，也不知什么时候会再下雨。
“姑娘，李福就住在这山下的村子里，姑娘要不要先去李福家，让他找人来帮忙抬下马车？”橘白道。
见颜玉柔面色犹豫，橘白道，“也就一刻钟的时间就到了，姑娘在李福家等着，看这天色，到时候下雨了就更难办了。”
颜玉柔思忖片刻，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最近午后下暴雨是常事，如果被困在这里，也不知道会怎样。
行了不久，天色似被墨晕染了般，迅速暗了下来，不多时，雨就下了起来，等到李福家时，雨已经如豆大了。
李福赶忙招呼着颜玉柔，见颜玉柔的衣裙都被打湿了，一边叫平儿烧水，一边低着头小声道，“姑娘若是不嫌弃，内子有些干净的衣服，我当时不舍得烧，可以给姑娘换上。”
橘白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正要出声，颜玉柔却笑道，“好呀，湿衣服穿起来确实有些难受。”
李福去内房取了衣服，走出来时脸色带着惶恐，跪地道，“是我思虑不周，内子的衣服怎能给姑娘穿，是小人失言…”李福说着狠狠地抽了自己几下嘴巴。
颜玉柔被吓了一跳，赶忙让橘白将他扶起来，宽慰道，“我没有那么多忌讳，能有件干净松快的衣服换就行。”
李福小心翼翼地将衣服放在桌上，退了几步低着头说道，“小人这就去找人到山上抬车子。”说完匆匆退了出去，自始至终都没抬头看颜玉柔一眼。
颜玉柔哑然失笑，让橘白赶紧追上李福给他带路。
换完衣服，颜玉柔才瞧见李平拿着杯子在房门口不知站了多久。
六岁的孩子，一脸的郑重，像个小小的大人。
颜玉柔忙不迭接过茶杯，杯子是烫的，也不知道他小手怎么忍住的。
李平怯怯地看了颜玉柔一眼，转身走到院子中的草棚里坐着，翻看着石桌上的书，石桌底下是个简易的沙盘，应是供他写字的。
颜玉柔有些好奇，走过去瞧了瞧，是一本千字文。
“你识了几个字了？”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成宿列张。”李平小声道。
“谁教的你？”
“村里的一个秀才。”李平道，“我才刚学，阿爹说，希望我好好读书，以后参加科举考试，当…当官…”
“那你怎么想？”
“我想当官，当官就能像沈大人一样为老百姓伸冤…”
颜玉柔摸了摸他的头，不管是他学的，还是自己的想法，颜玉柔都觉得他该抱有这种希望，“平儿真厉害，那我再教你几个字？”
听到颜玉柔的肯定，李平抬眸看着她，眼底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