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正义虽迟但一定会到

    当沈云澜将涂着药酒的手搓揉着颜玉柔的脚时，颜玉柔险些痛呼出声，她就不该为了真实效果，对自己下这样的狠手。颜玉柔疼得眼泪都出来，紧紧咬着唇，不吭一声。

    沈云澜感觉颜玉柔在微微发抖，攥着衣角的指节微微发白，他抬眼看去，颜玉柔的脸色有些发白，眼里蓄着泪水，咬着唇忍耐着。

    沈云澜顿时有些生气，起身道，“疼了就说，你忍着做什么？”

    颜玉柔垂下头，一言不发。

    沈云澜拿过一旁的帕子擦着手冷冷道，“当初刀架在脖子上都没见你掉过一滴泪。怎么？你今天是在做给我看的吗？”

    颜玉柔抿着唇不发一言，暗暗叹了口气，他果然反应过来了，如果让他生气，再骂她一通，这样沈云澜是不是就不会深究她的用意？

    沈云澜俯身看着颜玉柔的眼睛，他的眼中晦暗不明，声音带着冷意，“颜玉柔，我真是越发看不懂你了。”

    “哎呀，你们在做什么？”身后传来沈归夷的声音。

    沈归夷捂着脸，别过头，故意揶揄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要做那种事也别开着门啊，影响多不好。”

    沈云澜起身随手丢开帕子，脸上已经平静无波，“别在那矫揉造作，有事说事。”

    沈归夷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午饭已经备好了，阿娘让我过来叫你们去吃饭。”

    “我就不去吃了。”沈云澜指着躲在角落里的橘白身边的孩子道，“盛茗，带着这个孩子，我们去积善堂。”

    “沈大人。”颜玉柔喊住沈云澜，“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吗？我也想送他过去。还有，我想见一见李福…可以吗？”最后那句“可以吗”小心翼翼中带着祈求。

    沈云澜不太明白，颜玉柔明明从小在都城中长大的，可是说话的腔调带着点江南地区的软糯，温柔中带着甜甜的感觉，跟上一世简直天差地别，有时候他都怀疑，上一世的颜玉柔是他对她恶意的臆想吗？

    沈云澜放软了语气，叹气道，“盛茗，先带这个孩子去吃饭，等我们吃完饭就走。”

    吃过饭，沈云澜带着颜玉柔到积善堂，虽说积善堂不大也简陋，但是干净整洁，照顾孩子的是一对老夫妇，面目和善，孩子们看起来朝气蓬勃，颜玉柔觉得自己可以给李福一个交代。

    李福被关在刑部大牢里，不仅劫持了御史中丞裴明的长媳，害其动了胎气早产，还伤了沈云澜，这两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沈云澜并不想计较，裴明是个刚正不阿的人，知道来龙去脉后，尚未表明态度，若要深究，不知得会牵扯出什么事。

    刑部大牢里阴冷昏暗，空气浑浊，和着血的味道，有一种死亡的气息，橘白扶着颜玉柔慢慢地跟着沈云澜，手指的冰凉传递着橘白的紧张，颜玉柔倒是不会害怕，只是觉得空气中的味道和踩着地上被冲刷过的血迹有些不适而已。

    沈云澜在一间牢房前停下来，向一旁的牢头招招手，牢头立马拿来一把椅子，放在颜玉柔身后。

    颜玉柔点头致谢，不客气地坐下。

    李福一看到颜玉柔，便上前来，深深一拜，“宋牢头已经与我说了，多谢姑娘，愿意照顾我儿李平。小人…小人对不起姑娘，对不起沈大人。”

    “我来就是想跟你说，你的孩子安顿在积善堂，那里是收养一些孤儿的地方，我们跟管事的人交代了，李平只是寄养在那里，等你出来，便可以去接他了。这件事是沈大人帮的忙，我并没有做什么。”

    李福眼眶微红，点了点头，又对沈云澜拜了一拜，“多谢沈大人。”

    “我…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出去。”李福别过头抹了抹眼泪，“我现在后悔得很，我们只不过是蝼蚁，如何蚍蜉撼树。害得平儿娘没了，也没了爹。”

    颜玉柔摇了摇头，柔声道，“没有，你很勇敢，你勇敢地站出来为不公发声，只不过你用错了方式。若是遭受不公还要忍气吞声，只会让那些恶人更嚣张，让百姓对朝廷失望。”

    李福看着颜玉柔，他眼含泪水，嘴角翕动，颤抖着问道，“江绍会被治罪吗？”

    当初江绍看上他的地，威逼利诱他都不愿意卖地，后来江绍就雇一些地痞流氓天天骚扰他们家，他不堪其扰，就答应卖地，谁知在他去县衙公证时，江绍就将他妻子奸杀了，他回来时，看到这一切，瞬间觉得天崩地裂，旁人劝他息事宁人，民斗不过官。别人越劝，他便越生气，后来头脑一热便拿着柴刀去找江绍了。

    颜玉柔微微一笑，坚定地说，“人在做，天在看，恶人终有恶报。李大哥，仅以一人之力或许很难，但你要相信沈大人，相信这朝堂之上还有很多刚正不阿的大人，他们一定会让那些坏人伏法。”

    “颜姑娘，我相信你。”李福注视着颜玉柔，眼底的泪光带着希冀。

    见完李福，颜玉柔和沈云澜慢慢走出刑部大牢，颜玉柔的心好似这阴暗的环境，她知道李福很难出来，在刑部大牢里还不至于被人暗杀，可是如果江绍的事没有解决，那李福就很难活得安生。

    沈云澜默默走在颜玉柔身边，颜玉柔很怀疑沈云澜今天是不是心情特别好，所以对她格外的宽容，可是沈云澜脸上神色一直淡漠，看不出任何情绪。

    见他们走出来，牢头慢慢打开刑部大牢的门，吱呀声伴着阳光渐渐撒了进来，黑暗与光明的交界慢慢延伸，向前一步又一步，身上的阴冷也被逐渐驱散，颜玉柔一步跨进阳光下，转身对沈云澜展颜笑道，“沈大人，如果有一天，你需要我帮忙，一定要告诉我。我知道凭一个李福根本无法撼动江绍分毫，江绍是东宫的人，将江绍绳之以法便是打东宫的脸，太子殿下也绝不会坐视不管，可是，这件事不能就这样算了。”

    沈云澜长叹一口气，抬头看向远处，“世人见过的是江绍的恶，朝廷的正义，终究会晚来一步，所以大多数人只是观望，并不会有人愿意冒险站出来。”

    “那就让他们相信，正义虽迟但一定到。”

    沈云澜看向颜玉柔，她白玉般的肌肤在阳光下微微发亮，眸光晶莹澄澈，明明看着柔弱，但眼底的坚定让人忍不住相信她。

    橘白扶着颜玉柔上了车，沈云澜随之也跟上来，问道，“那你觉得…之后该如何？”

    颜玉柔愣愣地看着沈云澜，她没想到沈云澜会这么问她，侧头微微一笑，“沈大人好生奇怪，这种事我如何知道？”

    沈云澜问完也觉得自己这话问得有些离谱，他不知道为什么，当他看到颜玉柔与李福的对话，一字一句说不出的温柔与坚定，让他都不自觉的想要相信她。而后，对江绍的分析，她又能抽丝剥茧的看到本质，让他觉得她好像什么都明白。

    如今他才想起来，她只不过是个女流之辈，这种事，她大抵也是听家里人说起，怎么可能知道这些。

    沈云澜眸光一沉，内心升起一股懊恼，起身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