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7章 玉璧
第二日午后,使团一行便来到了风陵渡口;
风陵渡口如今已是官渡,由冬官府下辖的司空司水衙门与军方共同管理渡口的舟船运输和营建;
故而,使团渡河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
只是照着此刻这个速度来看,今晚怕是要夜宿在北岸了;
不到此处、只是听说,可是真的无法理解这里的重要。
风陵之名,距此不远处的陵寝到底是风姓的女娲还是风伯就不得而知了;
潼关居高临下,俯瞰渡口,就地势来说,刚刚由此南渡黄河、便想攻击潼关是根本没有攻占的可能;
此处是渭水、北洛水,黄河三河汇聚之处,使得大量的泥沙沉积于此,故而河水落差放缓,成为适宜渡河之地;
此情此景,怎能不叫人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继而生出心旷神怡之感呢!
只是耳畔的风鸣声似乎越来越大,袁冰三人更是将大氅卷裹在身上不敢释放。
“此处的风好像大了,别美了,咱们赶紧下去吧! ”
矗立在南岸山坡上、背对潼关俯视风陵渡口的袁冰瞅瞅左右的芃儿和杨阿五道。
却听得“啊呀”一声,杨阿五似乎是脚底一滑,身子凌空,便要向着山下滚落;
还好袁冰眼疾手快,距离又近,一把将其揽入怀中,只是两人似乎、还是要一同滚落;
袁冰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力有不逮,会被杨阿五的小身板给裹挟,大惊之下、“卧槽”之后,心道:这就完啦?
可是眸光与怀中杨阿五交错的瞬间,却又变得无比坦然;
因为杨阿五湿润眼睫下的双眸之中根本没有任何恐惧与无措,甚至唇角似乎还带着一丝笑意。
忽然,袁冰只觉得肩头一紧,似乎应该是芃儿扯住了大氅;而同时,一只巨大的臂膀也已经搭在了自己的肩背处,自己与杨阿五顺势便撞进了那人的怀抱之中,不禁仰首错愕,正是胡适。
芃儿三步并作两步,急匆匆的向山下走去;
见状,袁冰欲言又止,只得先行拥着怀中佳人下山再说,胡适则护在二人身旁亦步亦趋、笑而不语。
暮色将至,河边的风势也愈发的大了起来,使团的宿营地安置在了面东南、而背西北的小山坡下;
没有什么篝火晚会,有的只是鬼哭狼嚎般的风声与髓饼、肉干和清水;
帐篷也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宽大,其中只是一张硕大的毡垫,分左、中、右铺好了三副铺盖,之间相距不过五十公分;
不知道是谁的安排,堂堂使团主官、一国使者,竟然连一个属于自己的帐篷都没有吗?
就只是是睡个觉嘛!虽说袁冰很喜欢这样的安排,芃儿自不必说,但是自己与杨阿五到底已然算是夫妻,还是将来必然要再迎娶一次,恐怕只有杨阿五才知道,自己却并不敢问。
夜里伸手不见五指,芃儿这边气息均匀,应该是已然睡着了;
杨阿五这边却时常翻身,可以听得出:有些焦躁不安;
应该是与自己一样,遭到了虫豸的困扰。
帐篷周围是撒过药粉的,但是各种小虫子依然是层出不穷,三人身边放置的若干、装着藿香、薄荷、茴香的香囊似乎就在芃儿身周起作用;
黑暗中,一只小手终于触碰到了自己远远伸出去的、满是汗液的手掌,袁冰只是轻轻一拽,一个浑身散发着茉莉香、夹杂着药粉味道的小身体便滚进了自己的被窝。
袁冰并不好奇为什么又是茉莉香,因为从他住进【杨国公府】的第一天就闻到了,要不是自己知道右侧是杨阿五,可能还真的分不清楚呢。
袁冰仰面朝天,右手掖了掖被子,感受着臂弯里的一团温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沉沉睡去。
翌日一早,模模糊糊的一丝纷乱之声过后,袁冰睁开双眼,回顾左右,芃儿已然没了踪影;
杨阿五则背对着自己跪坐在一旁,正借着帐篷门帘缝隙的一丝光亮、于铜镜前梳理着秀发;
想要坐起身来,才发现左右两只臂膀麻如针刺,索性只能再躺一会儿,昨晚就右臂搂着个杨阿五,怎么还搂的两只胳膊都麻了呢?
“二郎你醒啦?芃儿姐姐适才出去练剑啦!你此刻去、还来得及。”
杨阿五回眸温婉一笑言道。
“噢!不去了!众目睽睽的,也学不了个啥!还是收拾收拾,早点儿赶去玉璧城吧! ”
午后时分,使团一行终于来到了玉璧城下,之所以赶在天黑前到此,是因为袁冰想好好的参观参观这座历经百战,成就了韦孝宽一代名将的历史名城。
韦孝宽闻之很是高兴,以六十七岁高龄、陪着袁冰巡视了整座玉璧城。
玉璧城位于黄土高垣之上,城北濒临汾水,东、西、北三面皆为深沟巨壑,地势突兀,险峻天成,三面绝壁环绕,只有一座城门供人进出,那便是南门;
玉璧城并不大,与宁夏镇北堡古城极为相似,同样是黄胶泥夯制而成;
东西、南北的宽度、目测都在五百米左右,说句实话:五千军士都能把此城给塞的满满的了;
城中一条主要的南北大道将整座城池分为东城和西城;
城北和城西均是在高耸的黄土丘上建成的,看着倒是与西方的城堡颇为相似;
韦孝宽的勋州署衙和战时指挥所便位于城北,而且,其中也确实可以驻守,并且堡中暗道密布,虽无城门,却是可以连通城外。
玉璧城的东北角,有一条地势险峻的羊肠小道,叫做:饮马道,是为城中去往汾水河畔取水之用。
城内城外,城上城下,荆棘丛生,就是那种野酸枣树,并没有人去清理,因为那也是阻滞敌军攀爬的利器;
南城门入口西侧的城墙边上有两座凸出的城墙,便是当年东魏丞相高欢筑土攻城的所在,如今已然被修筑为玉璧城城墙的一部分了;
虽然那场战事已经过去了很久,但是城墙上修补过的、颜色截然不同的夯土结构,说明那里曾经是坍塌过的;
据说那些被烟火熏黑和烧红的夯土痕迹之下的地道里,众多当时被烧死或者活埋的敌军尸体根本就没有挖出,如今已然成为了城墙的一部分;
而位于玉璧城外西山沟沟沿上的深约三十余米,宽十余米的那个埋葬着七万余名战死、病死士卒的大坑,也还在那里;
据说时常还会被山洪等冲刷出的白骨,依然在哭诉着那场战斗的惨烈,不得不令人唏嘘,真的是:一将功成万骨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