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3章 危局
袁冰在最后时刻的所见所闻，是与自己同时落水的数名军士惊恐的面容和他们凄厉的呼救，便就此陷入一片混沌之中。
袁冰不会游泳，高中时、倒是下过黄河渠，不过那也只是七八米宽，齐腰深而已。
朦胧之中，只觉得有人拖着自己，一件件的除去身上的甲胄，直到……
胸部一阵猛烈的剧痛之后，能够清楚的感觉到：是一双唇，是芃儿的唇，她在向自己口中不断的吹气。
伴随着咳嗽，袁冰缓缓睁开双眼，此时已然倚靠在芃儿怀中，可以看到她欣喜的笑容；
被二月里的天气冻得发紫的双唇，沾染着泥沙的俏脸，一绺绺凌乱的发丝，她依然很美。
……
不大的帐篷之中暖意洋洋，大木桶晾在一旁，数层毡垫托起的大棉被窝里，袁冰与芃儿嬉闹其中，两个人倒似乎并未因为落水而着凉；
“呀！芃儿，我还没发现你竟然会人工呼吸呢！ 嘿嘿！ ”袁冰满脸坏笑。
“人工呼吸是什么？ ”芃儿有些诧异。
“啊！就是你对我嘴里吹气那个呀！ ”袁冰也有些诧异。
闻言，芃儿面色微红：
“喔！你是说那个呀！那是从《金匮要略》杂疗方中里学来的“救自缢之法”，没想到在你落水后倒是用上了。”
“啊！自缢？ ”
袁冰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跟自缢联系到一块儿，不过想来、也确实是一个道理。
此时芃儿双颊潮红，娇美无限；适才共浴，二人之间、已然再无秘密可言。
“哎呀！二郎你别闹，军中那么多人呢！ ”
“呵呵！胡大哥在帐外守着呢！谁敢进来！你也老大不小的了，今晚咱俩就把事情给办了嘛！ ”
……
也许是经历过一次生死，才令人明白当下的可贵。
翌日一早，生物钟并没有什么偏差，二人照旧醒来，只是外间寒冷，更显温柔乡之其乐融融，袁冰哪里会就此离去？
一番嬉闹缠绵之后，二人终究还是无法忍受帐外的鼾声，这才起身穿衣；
芃儿为袁冰梳理好发髻，扣上银冠，还未及整肃，袁冰便迫不及待的窜出帐篷，却是一个狗吭屎趴在了泥地上；
方才被芃儿侍弄好的小白脸，立刻便又沾上了泥土；
袁冰顾不得营中士兵的偷窥和暗自讥笑，转头瞅着绊倒自己的那一条大腿，再瞅瞅靠在帐篷上蜷成一团的胡适，百感交集。
自己在帐中沉醉温柔乡，却是苦了兄长在外受冻一夜，不禁有些自惭形秽。
“兄长，兄长，醒醒。”
胡适揉揉眼睛，瞅着眼前之人，随即再次揉揉眼睛，确认无误后、方才说道：
“呀！使君你这是咋的了？为啥跪在这儿？地上都是泥，赶紧起来呀！这脸上的泥巴都是哪里糊的呀？ ”
……
随后月余，在经历了数次小规模的拉锯战后，周国终于将兵锋稳固在了淮水一线；
袁冰此时也不得不感慨南朝兵力、国力的孱弱；
如今的南朝早已经没了益州，若不是数年前趁着齐国高玮自己作死、拿下淮南，那么其国力、也不过是相当于东汉末年的孙吴一般无异。
当年，从北齐带兵叛逃至南梁的侯景再次发动叛乱，仅仅凭着一己之力、硬生生的改写了南朝的历史；
国力强盛的南梁朝在经历了侯景之乱后，便已经是日薄西山；
“千里绝烟，人迹罕见，白骨成聚如丘，旱蝗相系，年谷不登，百姓流亡……”
便是那时真实的写照。
而且，侯景当时攻入建康城后，将满朝文武屠戮殆尽，几乎杀尽了由北方南迁而来的士族集团；
而此后逐渐崛起的南方本土士族集团，却为陈国带来了新的利益分配问题，以至于陈国施行了三代的轻徭薄赋、休养生息之策，也并未为陈国带来实质性的国力增长。
经过十余天的行军，袁冰终于再次回到了都城长安，因功晋升安宁侯，芃儿也毫无悬念的出现了反应，可谓是双喜临门；
但是很快，袁冰再次被征召为宇文邕亲征突厥五路大军之一的行军司马，又令全府上下的喜悦之情瞬间化为了乌有；
事实上，北周本来的既定方针是：凭借阿使那皇后的关系应该可以暂时稳住突厥人，准备在平齐之后携余威顺势大举攻陈的；
可令人没有想到的是：突厥人竟然毫不犹豫的接纳并庇护了齐国北逃余孽高宝宁、高绍义等人，甚至还助其南攻幽州，致使柱国刘雄兵败身死；
刚刚才创立灭齐此等不世之功的武帝宇文邕哪里能够容忍？
可是突厥汗国雄据北方，幅员辽阔，东自辽海以西，西至西海万里，南自沙漠以北，北至北海五六千里，皆属焉！哪里是一个简单的对手呢！
更何况还有陈国虎视眈眈于东南，平齐之后的大周与当初的大魏朝如出一辙，还是会随时陷入到腹背受敌的境地之中；
这么简单的道理，朝堂之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只是又有谁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去触碰皇帝的逆鳞呢！
既然无法阻止，打便打吧！那么总该讲究个策略吧！伯渊内部综合各方情报给出的策略是：
对突厥各汗国采取离间利诱，扶弱抑强，分化瓦解，进而各个击破的战略；袁冰也认为既然要打，此法胜算颇高。
而且，大周朝堂也有相同的观点；只是这一切都被武帝宇文邕平齐之后的高光时刻给湮没了。
所以，才会有了五路大军在自西至东的北方漫长边界上齐头并进的方案。
另外，就是袁冰最近突然想到的一个更为棘手的问题：
就在自己来到这个时代的几分钟前，后世已然公布的关于皇帝宇文邕英年早逝的真正死因：
竟然是死于长期服用丹药造成的慢性砷中毒所导致的骨髓坏死，直至最终因为皮肤溃烂而亡，时年三十六岁。
而眼下正是北周建德七年四月，宇文邕已然三十六岁。
“二郎，如果是这样，你最好在陛下驾崩之前离开长安！ ”
对于五娘的建议，袁冰亦有同感：
皇帝一旦崩殂，那么当朝威望和权柄最盛的便是太祖文皇帝宇文泰的第五子——当今陛下的亲弟弟——齐王宇文宪了，他和他家的老六宇文直又怎么可能放过自己？
另外，先不论杨坚如何看待自己这个女婿，即便是他最终获胜而站在了历史的舞台上，那也是在经历了数年间的一番腥风血雨之后的事情了，自己是否能够有命活到那个时候还得两说呢！
这当然是五娘最为关心的问题！因为在她的眼中：夫君就是天。
而夫君为什么会清楚的知道皇帝陛下的死因和死期，杨阿五并不关心；虽然身处危局，但是她的心中却是异常欢喜的！因为夫君只将这件隐秘之事告知了自己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