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21章
入梦似乎经历了很长的时间，但回归现实，再长的梦也不过须臾。
杳杳回想起方才梦境的最后，水里有不同寻常的动静，那动静瞧着竟然很像是当年晚澜所在的渔村发生海灾那晚的情形。
显而易见，就在这会儿，不远处的江水里有东西在打架呢。
杳杳不明白泉先好好一尾鲛人，为何会被人拐到这内陆之地来，又为何会跟人在江水里也打了起来。
她又想起方才梦境里的故事，似乎他二人并未认出对方。
真是一箩筐的麻烦事儿。
晚澜正略显茫然地望着她，似乎是不明白她从这一时半刻的入梦中看见了什么，在等着她去细说。
杳杳叹了一口气，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同她说。
“说来话长，我得先去处理眼下的要紧事儿，你就在这儿呆着，等我片刻，可好？”
晚澜迟疑着应好，目光仍旧往窗外的江面上飘。
杳杳正要一个人动身出去，却被周云辜拉住了手。
她回过头，看到周云辜正望向她，眸色沉沉瞧不出喜怒。
她下意识道：
“你也留在这里等我，”却看见对方执着且略带控诉的眼神，又转了话头，“好吧，那你跟我一起去看看。”
出了船舱，夜色沉沉压下，整个江心就显得深而远，只有时不时翻涌的浪昭示着水下不平常的动静，要极佳的目力才能瞧清楚一二。
杳杳没有忘记在关于周云辜的梦里预知到的似乎是发生在今日的灾祸，只是眼前的江水带了冷秋气息，断然与那滔天的火势无关。仔细想来，将他一个人放在这儿，她更加不放心。
她转而问周云辜道：“你想不想下去看看？”
她问得略显含糊，周云辜闻言微微挑了一下眉，随后还是应了好。
杳杳便没有松开拉着他的手。
她随意瞧了一眼天边的月，带着周云辜轻巧一跃，二人就直直往江心坠去。
秋夜的江水带着冷意，是足以越过轻薄衣衫的寒凉，略显刺骨。
在沉入水里的那一瞬，杳杳就随手给自己和周云辜拈了一个避水的诀。
被二人动静惊扰的江水正涌动着，略显浑浊，瞧不清更远的地方，直到过了好一阵子，才又渐渐平复。
杳杳正辨认着方才水下打斗的痕迹，打算循迹而去，一转眼却瞧见一旁同样浮在水中的周云辜面色似乎有些紧绷。
她从未在对方脸上见过这样的神情，一时间觉得有些新奇，凑近了一些去看。
周云辜还未睁开眼睛，此时并不知道自己在她的灼灼目光注视之下，正试探着扇动着眼睫，缓缓在水里睁了眼。
而杳杳能清晰感觉到，自入水以来，自己拉住他的手就被他略微用力地反握住了。
结合此时他小心翼翼睁开眼睛的试探模样，杳杳心间涌起一个念头。
他该不会是有些紧张怕水吧？
这个念头一经升起，杳杳心间就浮现了一点浅淡笑意。
她微微张嘴，想要问他：
“你不会水吗？”
避水诀却只是护住了他二人的身体，说出口的话语并不能在水中传递多远，化作一连串的泡泡，随后又消散在暗涌的水波之间。
杳杳暗道自己竟然犯了如此浅显的错，暗暗好笑，就又传音给周云辜，将上面那句话重新问了一遍。
周云辜似乎在听见她的声音之后，紧绷的身体就放松了一些，此时正将目光向她投来。
隔着萦流不息的水波，他的面容仍旧是如玉般典雅别致，而其上难得一见的紧张神情并不十分外露，却也不曾完全放松。
他甚至像是屏住了呼吸，似乎还未适应避水诀的用处。
杳杳抿唇低笑，起了点逗弄他的心思。
她突然间凑近了些，几乎要凑到他的面前，二人相隔不过寸许距离。
这一瞬之间，周云辜那双往日里总是冷然微垂的眼就微微睁大了一些，下意识就略显急促地吸了一口气。
下一秒，杳杳便彻底突破了水流的细微阻隔，贴上了他的唇。
将头脑一热间的冲动反应付诸了现实，杳杳面上也涌起了热意。
只是唇间的柔软触感很快就夺走了她的全部注意力。
杳杳不由得想起眼前人嘴唇的形状，他有着锋利的唇峰，是上天精心雕琢出的漂亮线条，带着锐意，如同他整个人一般冷峻；可此时被她这样用嘴唇贴上去，却又是那样柔软，真让人不可思议。
就好像她只需贴着他的唇，就能卸去他周身冷冽，撷取他最柔软的内心。
这样的感觉十分陌生，就好像心头被小鹿疯狂乱撞，带着令人心悸的略微紧迫感，却又让她格外沉迷。
她眨了眨眼，去看对方面上的神色。
那双目色深沉的眼睛里似乎装满了惊讶，在一闪而过的挣扎之后，却逐渐被别样的认真神色所取代，一瞬不瞬地直直望向她，带着似乎想要看透她一般的执着。
杳杳贴着他的唇，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目光相接，好似一眼就要沉沦。
杳杳却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不过是一念心起想要逗逗他，为何却成了眼下这副模样？
她想起眼下还有正事要办，有些不舍地拉开了距离，装模作样地望向前方，错开对方的视线，只传音给他道：
“啊，方才这个是给你渡气的法术，现在你可以在水下随意呼吸了。”
说完自己都觉得有些羞赧，也不知道这漏洞百出的说法能否诓骗到他人。
方才与对方唇齿相依之时，周云辜就松开了握紧她的手，她隐约记得那只手似乎是轻轻捧过她的脸颊，克制而隐忍。
不行，不能再回味下去。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此时正缓缓收回去，要落至身侧。
杳杳主动伸手将其重新握住，就见周云辜神色微动，嘴唇开合之间吐了两个气泡，似乎想要说点什么。
她却犯了愁。
糟了，他可不会传音的术法，看来只能委屈他暂且做哑巴了。
杳杳歉意朝对方一笑，传音给对方，告诉他一切小心，待会儿见了什么场景也不要惊讶，若是有什么危险，可以尽管往她身后躲。
她这句话说完，周云辜脸上的神色更微妙了，好似欲言又止，却只能再度鼓出几个水泡以示不满抗议。
杳杳只当他在应好，拉着他便往前面探去。
不知是不是前面打架的人打完了一个段落，正中场休息，杳杳发现下水前她所捕捉到的动静竟好似消停了许多。
这让她有些苦恼。
她并不是很擅长在水里行走，受到水波的阻碍，感应也好似凝滞了一般。
沉吟片刻，她以一个较为防备的姿态将周云辜护在自己身后，顺着几乎微不可见的灵气波动继续往前探去。
好在打斗的动静很快又大了起来，他们此时又似乎靠得近了一些，连带着周遭的水域都开始出现不规则的涌动。
离动乱的中心愈近，水流的涌动就愈为湍急，急不可耐地推动着周遭的一切事物往其间靠近。
靠近到一定的程度，杳杳就堪堪定住了自己的身形，连带着周云辜也一道定在了不远不近的距离。
而此时他们方能看清前边的情形。
眼前不远处，人身鱼尾的男子身形如同片柳，在湍急奔涌的水波之中是那般弱小而不起眼，正是泉先。
在他不远处，则盘踞着一条巨大的影子，正快速盘横缠绕着，影响了周遭水域流动的正是它的动作。
那东西似龙似蛇，带着略微阴寒的气息，偶尔却能看见它大张的口中，有一颗如同烈烈燃烧的火焰一般的宝珠。
竟然是条烛九阴。
杳杳略显惊讶的挑眉，再在脑海中一番思索，就想起了鲛人泉先同烛龙一族的些许龉龃。
只是如今是为何闹成了眼前这般要命的态势？那烛龙瞧着分明是想要泉先的命。
泉先此时状态瞧着很是不好。
鲛人本就不是擅长打斗的族类，泉先又才痊愈没有多久，眼下已是强弩之末，杳杳瞧得分明，他不过凭借一口气撑着在。
神仙界实际上是不太见得这些天生具有灵气的族类之间相互残杀的。
看来这个麻烦她不得不管了。
杳杳叹了一口气，正要亮明身份，那条烛龙却先一步发现了她的存在。
烛龙阴恻恻的声音就响在所有人的耳边，在一整片水域中回响。
“呵，我道是谁，好端端的神女为何屈尊来到凡人界，难道是要多管这桩闲事吗？”
烛九阴长居地底，阴气重，却又因为有司掌火焰的能力，脾气通常暴烈得很，并不是什么好相与的族类。
杳杳却面不改色。
“旁的我不管，只是今日既然撞在我眼前了，那你们还是就此收手吧。”
那条烛九阴就顿住了身形，随即化了人形，堪堪立定在江底，睁开的双眼里尽是阴冷目光，写尽了不满。
纵使不满，他却还是依杳杳之言收了手。
泉先得以喘了口气，将目光投向杳杳和周云辜，带着些微迷茫不解之意。
化为人形的烛龙是个高大男子样貌，眉心有深深的竖纹，瞧着便是经常发怒之人。
他同样将目光投向杳杳二人所在之处，眸色里却闪过一丝兴味。
“哦？竟然还跟着一位凡人？”他玩味般地思索了一刻，又道：“我既然出了手，断然没有不见血的道理。”
“——不如，让这凡胎代这鲛人受过，如何？”
似乎被自己这个想法所取悦，他的恨恨神色里带上了畅快之意。
杳杳闻言却彻底沉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