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9章 夜战四行（下）
张启三人占据交行仓库三楼后，迅速将那门37毫米战防炮从东面的窗口搬到了北面。
张启摸出望远镜，一边观察着北边民房屋顶上的另一个日军炮小队，一边道：“距离500，刻度1，标尺3！”
林怀按照张启的提示，手忙脚乱地调整射击参数，而杨帆则在旁边辅助。
过了差不多半分钟，林怀报告：“长官，调好了！”
张启躬身在炮后看了看，道：“向左平移两寸，动作要轻要稳！”
于是两人又抬着炮架向左挪了两寸位置。
“好！”张启道：“装杀伤榴弹一枚！”
杨帆看着脚底下几箱“长得”一模一样的炮弹，为难道：“长官，哪种是杀伤榴弹？”
张启瞄了一眼那些炮弹箱，上面有的写着“彻甲弾”，有的写着“燃爆弾”，有的写着“指示弾”。
便道：“弹壳上不是写着吗？”
杨帆道：“啊？这些字我不认识啊！”
张启诧异地看了杨帆一眼，又看向旁边的林怀，后者也是茫然地摇了摇头。
于是问：“你们都上过几年学？”
林怀犹豫了一下，道：“上过两年小学！”
杨帆直接摇头：“没上过！”
好吧，张启这时意识到，他忽略了这个时代的一个普遍性问题——那就是文盲率太高了！
民国时期的中国，不是每个地方都像广西那样，由政府对适龄儿童强制四年义务教育的！
他得尽快跟“大舅哥”说一声，第一批特战队员的初选，文化水平必须作为一项重要的指标！
“那种弹头顶部涂一圈红色，中部涂有了一圈白色的，是破甲弹！顶部红色中间黄色的是榴弹！引信是一样的！”
张启说着，一边拧开弹头，从箱子里拿起一根引信插好，拧好弹头，然后塞进炮膛，关上炮闩，说：“接下来，就照我这样去做！”
“是！”林、杨二人看完张启的示范，这才恍然明白。
张启喝道：“开炮！”
林怀闻言，连忙一拉炮绳，“嘭”地一声，炮弹就飞向对面500米外的楼顶。
“轰！”
一门日军的37炮被一炮炸得弹了起来，旁边的日军炮手被激射的弹片扫倒了好几个。
“别看着，继续装弹！”
于是在杨帆的一番手忙脚乱下，用了20多秒才装好一颗炮弹。
张启看了看炮击效果，道：“炮口左移一寸！”
林怀部答道：“好，左移一寸！”
张启纠正道：“要说‘收到，炮口左移一寸’！完成后要说‘完毕’！”
“呃”
“执行命令！”
“是，炮口左移一寸——完毕！”
“榴弹一发，装弹！”
“收到，榴弹一发——完毕！”
张启现场教学，林、杨二人学得也还不慢，很快就能熟练装弹和修正参数了。
这时对面楼顶上的日军炮队也开始还击，双方你来我往打了两分钟，再次被击毁了一门小炮，然后就消失在了楼顶。
张启将一门92式重机枪也搬到了东面，与四行仓库守军形成交叉火力。
在失去了交行仓库这个重要的据点，又没了战车和火炮的支援后，进攻仓库西、北两路日军顿时被打得血流成河，扔下了近百具尸体仓惶撤退了。
西、北两路的日军一退，剩下xz北路上的日军也是独木难支，不到半分钟也开始撤退。
而就在东路日军的撤退过程中，它们不仅受到了四行仓库里的国军机枪“重点照顾”，还被一个班的美军疯狂追杀，在路上又丢下了10多具尸体这才脱离战斗。
事后，日军统计了一下损失，总共伤亡士兵300余人，其中直接阵亡205人，伤110，4辆94式战车被击毁，一门94式37毫米战防炮被缴获，两门被击毁。
一战下来去，日军的这个大队被彻底打残了，而这些，还没把陆战队那四艘内火艇算在内。
凌晨2:00，四行仓库3楼，524团1营指挥部。
谢仲民中校激动地握住张启的手，使劲摇晃道：“张少尉，真的是太感谢你们了，简直就是天降奇兵啊！”
一旁的杨营长也洋溢着胜利的笑容，道：“是啊，张少尉！要不是你们突然出现，解决了河面上的日军小炮艇，又击毁了他们的战车，我们今晚恐怕就守不住这个仓库了！”
“牺牲事小，没有完成上峰交待的任务事大啊！”
张启笑了笑，道：“谢团附，杨营长！我估计上峰应该就在这两天内，就会下令你们撤退”
杨营长闻言一愣：“撤退，撤到哪里？”
张启指了指南面，道：“到时候公共租界，就是你们唯一的撤退通道！
但工部局和美英两军不可能让一支携带武器的中国部队通过他们的防区的，而且迫于日军的压力，到时他们一定会要求你们缴械，甚至还会对你们进行强制收容！”
张启这话，顿时让谢仲民和手下一众军官一阵愕然，变得脸色阴沉，笑容全无。
但他和杨营长还没说话，一营的几位连长就先坐不住了，纷纷叫嚷起来。
“张少尉，你这么讲有什么根据理由？”
“是啊？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岂不是等于被租界囚禁了吗？上峰怎么可能下这样的命令？”
“武器是我们军人的生命，把枪交给英国人，我宁愿跟日本人拼到底！”
“对，拼到底！”
张启沉吟了一下，道：“各位长官稍安勿躁，其实这只是我个人根据目前所掌握的情报，以及战场上的敌我态势局推导分析出来的结果而已，并没有说就一定会发生，不过——”
“不过什么？”
张启道：“我推测的这个结果，应该会八、九不离十！在此之前，我其实也很犹豫期，到底要不要提前把这个结果告诉你们，但我觉得大家应该先有个心理准备，未雨绸缪！”
接着，他就把最近几天在上海发生的几件大事一一列举。
当他讲到日军海军特别陆战队司令部被摧毁，出云号和夕张号四舰沉没，日酋长谷川清殒命这些事情时，一营的一众军官无不振奋不已。
但他接下来又将日军狗急跳墙，不计伤亡损失地向国军苏州河防线和南翔防线展开大规模报复性进攻，以及派重藤支队直接进驻公共租界北、东区，并强行占据苏州河上从外白渡桥到四川路桥北堍桥头等等事件，和盘托出。
“以日军目前的强势，美英租界当局必然无法真正与之抗衡，所以我预计他们必然会如历史上一样，以牺牲华夏的利益来获得日军对租界的安全保障，到时候，你们觉得南京方面会顶得住美英等西方列强的压力吗？”
众军官听到这里，顿时脸色黯然，胸中犹如塞了颗大石头，实在是堵得慌。
这时谢仲民发话了，他眉头紧锁道：“张少尉的分析不无道理，而且以我对南京方面的了解，这种可能性极大！”
历史上这支“孤军营”的命运，太过悲惨，
一营的几个连长更是愤慨道：“团附、营长！国难当头，我辈军人血战成仁战死沙场本是应有之义，但若上峰真的命令我们放下武器退入租界，我们宁愿带着弟兄们跟日军拼了！”
说实话，对于未来还没发生的事，张启此时就说出来，多少有些动摇军心之嫌。
但他实在无法坐视这群铁血战士，国之英雄，最后仍落得和历史上一样的悲惨结局！
“谢团附，杨营长！我此次来这里，除了给你们解围之外，就是为一营接下来的撤退事宜与二位商量的！”
说着，他把林怀和杨帆叫过来，道：“这二位，是我战区军情处的同志，他们还有一个身份，就是公共租界警务处特别突击小队的成员，我把他们俩留在一营，到时候你们就算进了租界的收容所，租界当局也会有所顾忌！”
林、杨二人听张启说要把他们俩就留在四行仓库，顿时就有些着急，但张启却挥手让他们稍安勿躁：“你们留在这里是有任务的！”
“第一，就是在战场上好好观察学习一营的兄弟们是如何默契配合作战的，各类武器，你们要尽量熟练使用！”
“第二，就是等撤回租界后，你们要全力配合谢团附和杨营长与租界警务处沟通协调，最大程度得为一营争取有利的条件！”
“这件事，我已经提前跟贝尔费用和塞克斯打过招呼了，他们会全力配合你们，明白了吗？”
林、杨二人听张启这么一说，只好答：“明白！”
“有气无力的，我看你们是不明白！我告诉你们，这次任务完成得好，我会考虑提前兑现对你们是承诺，明不明白？”
“明白！”
张启这边交待完林、杨二人，又对谢中民等人道：“谢团附，杨营长！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到时候就拜托你们跟一营的弟兄们做好思想工作，千万不要作无谓的意气之争，你们放心，我以战区军情处的名义向你们保证，一定尽快将你们接出上海！”
“各位长官，保重！”说完，他向谢仲民等一众军官郑重地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众人也齐齐回礼：“张少尉保重，我们后会有期！”
接下来，张启又把林怀和杨帆叫到一旁，一番交待之后便离开了四行仓库，身影消失在了外面的黑暗之中。
这时南岸的上海租界市民大多已经散去，只有一些报刊记者和热血青年依旧徘徊不肯离去，纷纷请求桥头的英军放他们过河，要到四行仓库里去采访慰问国军。
鉴于围困四行仓库的日军已经全部撤退，英军士兵在请示了上级后，便同意了有限的放行——让几个记者和民众代表过了河。
而此时，张启则已经开着那艘20米内火艇，向着下游的吴淞口而去，那门25毫米博福斯机炮也被重新安装在船艏的炮架上。
几分钟后，四川路桥北堍传来一阵爆炸，接着是乍浦路桥，然后是外白渡桥
第二天天亮后，人们才发现，苏州河上各桥北堍的日军据点，已经被人全部摧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