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凫水
午后，用完昼食，不候多时，王晟就看见王旲拉着王晏急冲冲地赶来，边走还边喊：“晟哥！晟哥！我来了！”
王晏被王旲拖着疾步行走，见到王晟露出无奈地笑容。
夏日的阳光倾洒在王晏的身上，勾勒出他的身型，皮肤像是被揉碎的金粉覆盖，举手投足间有种求救的意味。
“晟弟。”
“晏哥。”
王晟心领神会，从他的手里接过王旲的手说道：“你走得这么急，小心入河里脚部抽搐。”
王旲受到惊吓，“啊”了一声。
“不过旲弟莫怕，你和晏哥到我屋内歇上一伙，等日头没那么大了，我们再去那石子河凫水。”
王旲这才顺口气，突然好奇道：“那晟哥屋内可有好玩的物件，供我把玩把玩。”
“如果你愿意看书的话。”
“那我不看，我去和静静妹妹玩，要去再喊我。”
说罢，王旲也不等王晟反应，脚底生风，一下就把王晟与王晏甩到一旁，走到王静静的小门前，大声喊着：“静静妹妹！静静妹妹！我来看你，你把那蚂蚱再拿出来，我们到正堂玩耍。”
王静静出来，手里不止拿着蚂蚱，还拿着许多草编的小玩物，这让王旲高兴得找不着北，直接伸手拉着王静静地手，一同去正堂玩耍。
王晏摇摇头，叹口气，“这段时间麻烦晟弟了，我那不成器的弟弟满脑子只想着玩，母亲就是看见我弟上蹿下跳，怕我去族学以后，她拉不住我弟，这才一同送去。”
王晏与王旲两人乃一母同胞的兄弟，王晏的年岁已有十二，王旲不足七岁。王旲正是爱玩的年纪，又被家中长辈宠得有些无法无天，有些头疼，自己就担起生为长兄的职责，每日除了温习功课，就是教导弟弟。
午间，用完昼食，王晟就已经禀明母亲，要与王晏与王旲去石子河玩耍。柳昭星听见是王晏带着去，这才放下心。因为啊，这王晏六岁时就善凫水，本来随着他的叔父王文涯一同出海，后来因为王阳开实在放心不下自己这孙子，直接把他喊了回来。
王晏前头，其实还有位哥哥，海水倒灌之际，命丧于海。
“旲弟很好……”
“不用替他解释。”王晏直接打断王晟还未出口的话语，“徐夫子所授内容，我有几处不明白，琢磨了许久不得其解，还望晟弟解答一番。”
“好说好说。”
王晟将屋内三本书取出，邀请王晏进去正堂讨论。进去时，王旲与王静静二人正在给草编的昆虫取名，隐约听见“小青”“小红”“小蓝”等称呼，并将不同类型的昆虫归为一家人，互相扮演角色。
王晟没再细听，和王晏就王晏上次测验的内容与近期的不解展开话题，你一言，我一语，时间倒也过得很快。
“晟弟，多谢解惑。”
王晏说着，突然站起来向王晟鞠了个躬。
王晟连忙上前去把王晏扶起来，说道：“学问之事本就取百家之长，不必如此多礼。以后还望晏兄多与贤弟讨论，才能发现彼此不足，促进我等学业进步。况且，稍等还要请晏兄教我凫水，你这一拜实属折煞我也。”
王晏露出明媚的笑容。这一看就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笑的模样也如同翻模刻印，二者毫无区别。
两人就着《三字经》中的典故，展开另一番讨论。
又过些许时辰，太阳不再炙热，二人就招呼王旲收拾着前往石子河。
石子河，听名字就知道它的由来。这条河位于山腰之上，由大大小小的石子构成，溪流清澈见底，它像一条丝带蜿蜒而过。偶见鱼虾，人一走近，它们就跑得无影无踪，河面上也因此泛起细细的涟漪。
王旲早已等不及，脱了外衫与鞋袜，就匆匆下水，喊道：“你们快来！你们快来！”
刚刚在王晟家面对那些草编昆虫依依不舍地王旲，早就将它抛在脑后，下水的速度一个比一个快。
王晏知道王晟不会凫水，上前细细教导。
王晟首先将脚放入河中，适应流水的温度，别看现在夏天炎热，这河里寒冷不止一点点，他伸脚下去打了个寒颤，才在王晏的指导下继续踏入水中。
这河看着挺浅，人下去却足足有半米有余，已经到王晟的腰间。如果贸然下水，慌乱之中，谁也没法避免事故发生。
随后王晟就在王晏的指导下一步步操作。
一个时辰后，王晟略有小成，可以在水中缓慢游动，当然这种游动，是脚偶尔碰着底下石子的游。王晏放手让王晟自己适应适应，自己则游向另一旁，眼神还时不时望着还在学步的王晟。
王晟稳下心，自己在水里扑腾着双手。
人有失足，马有失蹄。
王晟刚感觉自己渐入佳境，脚底突然踉跄一下，一只脚卡入石头缝隙，另一只脚踩空，整个人的身体往后仰，无法控制自己的平衡。
河水没过眼睛，脑海里突然传来一个画面。
自己好似不在河水中。
他背靠着坚硬的石头，右手在仿佛间还能感受到石子的粗糙，左手摸到细细的流水，还有一簇水从腰部流淌而过。
“要不是有你，你们家所有的东西，都是我的。”
草木青青，岩石褐褐。
王晟抬头望去，山石、植物、流水开始晃动，王炅的身影却逐渐清晰。
他的脸上带着王晟没有看懂的微笑，似轻蔑，也似不满，一字、一句说道。
“都、是、我、的。”
整个画面开始崩塌、模糊，脑子却要在这一刻将王炅的一言一行刻入骨间。
“晟弟，你没事吧。”
王晏一看王晟不在原位，立马潜入河中，先将王晟的脚从水底解救出来，再将王晟抱到岸上。
“没事。”
眼前的画面彷如幻境，但王晟心里明白，这怕是原身身死的场景，他用一生的力气，给王晟留下这一点滴消息，提醒这个外来者，此人非善。
自己被王晏救起，而原来的王晟，早就死在三个多月前，石子河的源头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