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章 有我在，不会让你有事
刚来港城的头一年，不光书没得念，连一些正经的工作和营生都没办法干，只能去一些低贱的场所谋生。
陈父每天早出晚归，把两个小孩留在出租屋的小鸽子笼，每天只给买一份东西吃的钱。
由陈列然出去买，买完由他回来分，总是大部分给弟弟，自己只留很少的一部分吃。
在这之前，周归竟然从未想过陈列然可能是穷人家出生的孩子，因为他看上去温和儒雅，举手投足间优雅，说话不紧不慢，全身上下透过出一股浑然天成的矜贵。
一点也看不出他过去居然过得如此心酸，连一份便宜的车仔面都要两兄弟分食。
在她探究的热切注视下，他缓慢地放下手中筷子，敞开的外套露出里面白色的衬衫，领带不知什么松了，半挂在脖颈上，显得有几分随意慵懒。
抬眸看她正色：“所以，归归，我不让你出去做工，就是想你可以专心念书，不用那么辛苦。”
“我不想这样”
周归小巧秀气鼻尖出了点细小的汗珠，面前冒着热气的食物氤氲眉眼，一张粉色的嘴唇留缠些许水渍。
看上去多了几分艳丽，不似以前那样寡淡。
她知道他说这话是为她考虑，只是她不想让自己依附在别人身上，放纵自己成为好逸恶劳，掌心向上的人。
由奢入俭难，要是有一天陈列然不要她，没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经济来源。
只怕为了维持奢糜的生活，也会逐渐沦为凤姐。
“陈生”
索性不吃了，对上他的视线，“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你不知道，我已经习惯这样的生活，靠自己的双手去换取需要的东西，这样我很安心。”
“你现在不安心？”
陈列然忖了一下，准确抓住这句话里的重点，“以前你是没办法，现在不一样，你有我，我可以给你更好的生活。”
望她微笑，“我不想我的女友跟我在一起，还要为了生计忧愁。”
见她清冷的眸子里十分坚定，摆出势必要跟他好好讨论一番的决然。
他推了面前的鱼蛋粉，示意她继续吃，“别的什么事我都可以迁就你，你搬来这么久，仍然不穿我买的衣服和鞋子，不戴我买的珠宝，我没有强求过你。”
周归完全没料到她突然说这个，眼眸微闪，垂眸重新启筷。
低声：“那些都太贵重了，不适合我。”
华丽奢华的服饰跟她一点不匹配，套上去只觉得别扭。
说到底，没有女孩不喜欢这些，只是这些东西都不是靠自己挣来的，不能使她安心使用。
这个话题到这里就自动结束，两人低头继续吃东西，吃完在庙街附近又逛了十几分钟，才终于启程回旺角。
文联昌将后座车门才拉开，现场响起一声巨大的枪声，刘贝回头一看，后面有几个人举着枪往这边走来。
他立刻挡在陈列然身前，眉毛一挑，露出戒备的神色，语气恭敬：“先生，先上车，让他们断后。”
后面的几个人跟随行的保镖已经交上火，枪声连绵不绝，周围的人四处逃窜。
现场慌乱成一团，有人边跑边操着一口不地道的粤语骂骂咧咧，有些小摊贩仓皇收了几样的物品，边跑边用普通话骂，妈的，真他妈倒霉。
伪政府安排的巡警不知道为何还没有赶来，只有几个休假的英国佬在现场用英文大喊一声，掏出腰间的枪往天上开了一枪。
脸色愤怒说了几句，现场仍旧没有停下来，港城这个时期持枪合法，不少人身上都带有枪防身。
陈列然也不例外，一把英式小枪藏在西装内侧，他是见惯这种场面，听着激烈的枪声面色毫无一丝变化。
只是微低头去看身侧站着的女人，周归脸上看上去没什么慌乱，只是手上抓的十分紧，手心微湿。
她应当是害怕的，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声音微微发颤，“陈生。”
“别怕”
他温柔地摸了她瀑布一样的黑发，嗓音低沉，“有我在，不会让你有事。”
后面两边的人打得热闹，刘贝冷静判断这波开枪的人不是下午那拨人，他们的装备差，枪法也不准。
应当是报纸上说的从马来西亚来的窃贼，以偷窃和打劫为主。
这群人完全不要命，一直举起枪往前，身边的同伴倒下也不管，为首的人说了一句命令，剩下的人继续往前。
眼看这场激战越来越离谱，外国佬彻底不管了，刘贝手底下的人正在奋死抵抗。
没有注意到，这时从后面冒出来一个人，猫着身体悄悄跑到不远的小摊贩桌子底下。
扬起手中的枪，对准眼前的两个人。
“小心”
陈列然眼疾手快抱住周归侧过身，因为躲闪不及子弹恰巧射中手臂，鲜血立刻染红衣服。
浸湿深色西装，他没顾得上自己伤痛，低头着急问身侧的女人有没有事。
周归被他牢牢抱住旋转半圈，神色恍惚抬起回应，“我没事。”
她以为只是遇上普通的枪战，浅细的手指紧紧抓住他的手臂，急急：“我们快走，别在这里。”
“好”
他转身看了一眼鲜血已经染湿半条手臂，把周归护着送上车，自己才坐上车。
刘贝最后上车，掏出腰间的枪，手臂露在外面，朝外面放了几枪。
眼看车子已经驶离危险地带，后面的保镖车也追了上来，他才回头看陈列然。
见他好像无事发生一样，一只手在周归腰上，受伤的那只手垂放在一侧，低头温柔地在同周归说话。
默了几秒，“先生，你……”
“没事”
陈列然知道他要说什么直接打断，抬眸对上刘贝的视线，语气温和：“放心，我心里有数。”
刘贝欲言又止几秒，沉默转回头。
文联昌看一眼愁容的刘贝，“很快就到，这边过去不远。”
车上三人都知道陈列然受了枪伤，需要赶快治疗，把子弹从里面取出来。
他不是不痛，这些年受了多少伤，要是换成以前，这个时候，自己就能用刀把子弹取出来，消毒，上药，缝合，包扎，一套轻松搞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