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逃!要逃!
女子一袭浅紫色宫装,孤立无援的立在房间里。
她秀靥清雅,粉黛未施,发髻未变,还是像以往那样,用一根簪子随意挽做妇人发髻,一看就是她自己动的手。
跪在地上的侍女瑟瑟发抖,其余人眼观鼻鼻观心,身体绷直,桓止渊只扫了一眼,便对当下的情况一目了然。
“拉出去,赐杖毙。”
如玉质般的声音响起,开口就是要将人杖毙,一声呜咽从地上传来又被捂住,扶棠忍不住被吓得一激灵。
她霎时瞪大了眼看向桓止渊,只见他淡然站在原地,黑眸冷漠无情,对当下发生的一切毫不在意,视侍女的命如同一只蝼蚁。
他问都不问,就要杖毙那个侍女,她何其无辜。
陌生的侍从走进来将那侍女一下子就拖出了门,那侍女面目凄苦,连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
房间内的侍女们垂着眸,或跪着或站着,一动不动,气氛压抑,整个画面像是一出特别演给她这个东宫新客人的残酷默剧。
扶棠仿若身处在一个扭曲的空间,侍女无声的挣扎求救,众人跪在地上弯曲的脊背,是冷漠如朽木的同类。
桓止渊一句话就定了人的生死,可是这些人,毫不反抗,不敢反抗。
下沉,她要下沉。
耳边有个声音在警告她,她感觉自己在被什么拉着下坠,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为什么,桓止渊变得那么陌生。
等级森严,权力分明的环境压迫得快要让她窒息,她害怕这样的地方,害怕自己被蚕噬,被同化。
不,她不要有人因她而死。
有的事情一旦发生,就如打开泄洪的闸口,她将会很快就失去抗击的能力。
她有办法停止这一切,一定有办法。
不就是让人服侍她,她可以做到,没有问题。
侍女们从事的是服务业,是拿工资的打工人,比起被杖毙,让她们帮忙洗脸漱口穿衣这件事仿佛一下子变得轻松简单了起来。
“吸气。”
清冷的声音从头顶飘下,扶棠立马卸下了气息呼吸,她刚才竟然忘神紧张到一直屏气。
桓止渊就站在她面前,扶棠抬头,拉住他的袖袍,眼里满是恳求,指着那个被拉走的侍女方向摇头。
“嗓子怎么了?”
桓止渊见扶棠不开口说话,用手在比划,眼神扫过她泛红的眼尾、落在嫣红的唇上。
男子的视线滚烫,扶棠避无可避,迎着他的视线,想到嗓子失声的原因心中尴尬,面上却是不显露一分。
右手摸了摸自己的喉咙,两手食指在脸上往下划了两下,再摆了摆手,示意他她的嗓子在昨天哭哑了,说不了话了。
“太子殿下,太子妃应该是嗓子坏了,奴婢已经让人去请太医过来了。”
雁月在听见自家太子殿下关心那商妇的时候就已经快压制不住内心的嫉妒。
那女子拉住太子殿下的黄色蟒袍,一紫一黄,莫名扎眼,雁月心里简直恨不得将那女子拆成八瓣,自己取而代之。
可是,如今她还要装作沉稳有节的模样,当好太子妃殿里的侍女。
对,就是这样,谢谢你嘴替。
扶棠点点头,继续指着侍女消失的方向,摆手。
别关注我了,放了那侍女吧。
“太子妃在说些什么,本宫看不懂。”
扶棠比划了半天,却被一句看不懂噎住。
怎么会看不懂呢?就是不要杀人,她会听话的。
扶棠拆了头上的簪子,鸦发垂落下来,她去拉了个侍女,将簪子放在她手里,坐到梳妆台,让她们给她上妆。
懂了吗?她听话就是。
她已经用行为表了态,他能不能收回成命。
侍女站在扶棠身边不敢动作,余光瞅着太子殿下冷汗直流。
太子妃不知道东宫的规矩,她们知道。
刚才那侍女若是求饶,家中三代都要遭殃,还不如一个人死了。
殿下的人下手重,这会儿那侍女不一定活着了,太子妃做什么都已经是徒劳。
桓止渊静静的看着扶棠,眉眼平静无波。
扶棠突然察觉到什么,她起身要往外面走,在经过桓止渊时被他一手揽进怀里。
“出去。”
这话明显是对侍女们说的,顷刻间人就退了出去,只留下两人在房中。
桓止渊将人抱在怀里,怀中的人挣扎不休,鼻喉间发出呕哑的声音。
王八蛋,草菅人命的王八蛋!
扶棠在心中怒吼,不顾喉咙间剧痛想要把话骂出来。
下巴被人用手钳住,她无法开口。
眼前俊美的男子又恢复了往常的温和,就像刚才下令杀人的人不是他,这会儿控制住她的人不是他。
桓止渊轻声说道:“这是东宫,你是太子妃,你要立威,要懂得保护自己。”
“她不如你的意,那便处理了她,否则,谁都会来替你做主,你这个太子妃还怎么当。”
扶棠气极反笑,她停下了挣扎,直直地看向桓止渊。她的眼睛澄澈,眼中的讽刺和愤怒清晰可见。
立鬼的威,这是什么破地方,什么破规矩。不如意便要杀人,多么荒谬。
扶棠深吸一口气,拉住桓止渊的手,在他掌心写下:
求你。
短短两个字,仿佛燃尽了她全部力量。
桓止渊微微皱眉,他松开了扶棠的下巴,凝视着她的双眼。
扶棠望着他清冷平静的眼神就觉得心慌,仿佛她提出的是多么不切实际的要求,终于在愤怒之下,扶棠拿起手边的胭脂盒向地上砸去。
扶棠恨恨的看着他,豁出了命去,眼中充满了倔强和不屈。
他为何如此恶劣,他要她做一个玩偶,任由人摆布,做一坨软泥,任由人搓圆捏扁,她偏不!
她是人,一个活生生的人。
在这个宫廷之中,在某些事情上,她要坚守自己的原则。
房间内突兀的声音响起,殿外的人也被狠狠地吓了一跳。
“白侍卫,您看?”安福瞅了眼里间,不安的踱步。
这个太子妃看着挺乖巧,怎么性子这么烈,敢跟太子殿下耍这么大的脾气。
“我进去看看。”白长风日常跟在太子殿下身边,又是白家人,连说话都是和殿下一样的清冷口气。
“甚好,如此甚好。”安福拱手请他快些进去调解一番。
白长风走进殿里,拱手说道:“殿下,皇上赐婚的圣旨已经送到东宫了。”
桓止渊神色平静,看了一眼地上破碎的胭脂盒:“派人收拾一下。”
随后他转头对扶棠说道:“皇上赐婚圣旨已到,从今天起,你便是我的妻。身为太子妃,你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我会安排教养嬷嬷来教你礼仪规矩。”
说罢,桓止渊便头也不回的带着白侍卫离开了。
扶棠望着他们的背影,无可奈何,气得浑身无力,同时又松了口气,整个人瘫软在地,心中五味杂陈。
她知道,自己刚才的那些举动触怒了桓止渊,但她并不后悔。
只是,可惜……扶棠一想到有人无辜枉死,就控制不住落下泪来。
她忘了这里是宸国的皇宫,不是以前她熟悉的地方,可以让她任性。
逃!她必须要逃!要想办法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