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暴雨前的平静
夜已深，万籁俱寂。
天空中飘洒下丝丝雨线，渐渐变成雨滴，落入屋檐，砸到石阶上，濛濛生烟。
桓止渊站在东宫主殿廊前，冷淡的瞧着夜雨笼罩着远处的宫殿檐角。
“殿下，太子妃以自身安危相逼，所以属下才不得不回来找您。”
白长风半跪在地上，垂着头，声音低哑。
千山翠的衣服不如深色，遮盖不住背上被血汗浸湿的痕迹，那是刚刚和侍卫比拼留下的。
他身为储君近卫，所领受的责罚是与高手打过三十回合，拳拳到肉，一场下来，人都站不稳。
没有听到太子殿下说话，白长风将今天查到的事情一一告知桓止渊。
“太子妃与十五公主出宫市后，去了车坊，租下一辆马车打算出城。”
白长风已经给事实加了修饰词，可是当这句话说完的瞬间，众人不由自主地感觉世界仿佛安静了。
一阵凉气从石板上升起，直达脊髓。
本来就受了伤，此刻的气氛却连他都忍不住身体的那一下冷颤，他咬牙忍下来，不敢在储君面前失去仪态。
他还得继续说下去：“太子妃和十五公主到了修业坊，遇上城门封，她们买下一篮子芍药花扮作卖花女，后乘坐返城的胭脂舟回珠阙坊。”
“太子妃在医馆中待了一个时辰，十五公主才让人传信到香春轩给四公主五公主。四公主五公主到了医馆之后，多有劝慰太子妃。”
“后来五公主派人来找微臣，微臣到了医馆后，太子妃气急之下说如果微臣敢把她们带回宫，她就在臣面前自自残。”
白长风咽下那个字，他屏着呼吸，讲完后终于在心中暗叹一口气。
白长风讲完，负责跟着扶棠的暗卫也将太子妃在宫中所做之事一一汇报给桓止渊：“……十五公主知道如何提防监听，卑职无能，为了不暴露行踪，跟丢了太子妃。”
与今日之事有关的人将事情逐一汇报，他们说得越多，提心吊胆的心就彻底放下了，到最后，显出死一般的寂静。
该是要罚的宫人，由侍卫带去了慎刑司，跪着的人越来越少。
原本在太子妃寝宫的一半宫人侍女都被拉了下去，可还是没能查出是谁给扶棠传的信。
衣服在石板上的摩挲声响起，就证明又有一个人被拉了下去。
直到声音停止，那个立在红栏前的高大冷冽身影终于转身。
桓止渊垂眸看着那个身体瑟瑟发抖，但却一脸平静一声不吭的陌生宫人。
除了白长风安福连嬷嬷晴雪，他是跪得最靠前的。
“你叫什么名字？”
桓止渊瞧着那个长相清隽的小太监，他记得这人，是他带回了医馆的芍药花。
“奴才叫双寿。”
双寿跪着给桓止渊请安，声音青涩，脊背瘦弱，但姿态和语气不卑不亢。
“双寿。”桓止渊摩挲了一下手上戴了一天未摘的扳指，“是个好名字。”
“以后，你就在太子妃身旁伺候吧。”
桓止渊挥手，示意他们这帮人下去。
太子殿下冷淡如冰，无人知道他在想什么，晴雪抬眸看了一眼那人孤矜的侧影，垂眸跟着众人退下去领罚。
安福走在路上，身旁跟着那个叫做双寿的小太监。
太子殿下让他去跟在太子妃身边，还说这名字好的含义，众人心里皆知。
太子殿下这是要和太子妃携手长寿之意，以后太子妃若是再出什么事情，他们这帮人可就不止是去领一顿罚那么简单。
太子妃就算闹出这一堆祸事，太子殿下依旧关心爱护着太子妃，他们这些人以后都要注意了，太子殿下视太子妃如心头珍宝。
只是，若果真是情投意合都还好，安福在心中慨叹，希望太子妃早日体会到太子殿下的心意，否则储君的心，该受到怎样折磨。以后，还有的闹腾。
“你这小子不错，今日我见你十分机灵，以后你在太子妃身边，咱爷俩有得话说。”安福看了一眼淡定从容的小太监说道。
“是，师父。”
双寿上道地接过安福的话，他原本只是东宫一个普通的跑腿小太监，如今他成了太子妃近侍，以后他们两个就是一条船上的人。
任太子殿下和太子妃谁心头不畅快，东宫众人的日子总归不会好过的，他自然懂安福话里的意思，所以顺其自然的就叫了师父。
“师父，你可知道太子殿下为何要提拔我去太子妃近前？”双寿不解地问道。
他本来在等着领罪，谁知等待他的不是责罚，反而是殿下的青睐。
可是，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引得贵人关注，他一向不起眼。
他心中疑惑，所以他才会跟着一起来问安大总管。
安福笑了笑，“你啊，好好想想你今天做了什么事情。”
望着双寿迷茫的神情，安福笑得更加真情实意，他拍了拍双寿的肩，“若是不知道就不知道吧，以后在太子妃面前，就拿出如你今天一般的心伺候着就对了。”
立在两人面前的是一扇宫门，再往前走就是东宫的刑房。
安福挥手示意双寿回去，“快回去吧，殿下今日并未罚你。”
双寿朝安福拱手，与他告别。
安福跨出门外，双寿往太子妃寝宫而去。
在无边的夜色中，安福与双寿各自走向自己当下该去的地方。
昨夜下了一场雨，空气清新。
因为身体不爽利，扶棠只顾窝在温暖的床榻上，一点也不好奇外面是什么样。
晴雪准备了新鲜刚出的话本给她。
有个长相讨喜的小太监时不时折些草编的蚂蚱蝴蝶给她放床头，虽说是不能出门，也算是带来了初夏的活力。
本来也算岁月静好，但是日子总不会是十分舒坦顺心的。
最让扶棠抗拒的，要属那一天两顿雷打不动的药，她不喝，自然有人来陪着她喝。
那人坐在床边，修长好看的手端着白玉碗。
白玉勺柄在他指间，质地都变得厚朴高贵，多么赏心悦目的画面，然而送过来的却是一勺勺中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