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回忆
乔仁钧倒也是很支持江月搬出去的想法,他抱着江言,不知道怎么,江言最近倒是跟他没有之前那么亲了,时不时就闹腾说要找叔叔,理由倒是千奇百怪,一会儿说肚子饿了要去找顾照阳带他去之前的地方吃蛋糕,一会儿说想要去放风筝。
“我带你去好不好啊?”江言在他怀里胡乱拧着身体,乔仁钧放开手,江言晃晃悠悠地跑去抓江月的胳膊,对于他的提议并没有理会。
江月伸手虚扶着小孩,冲着乔仁均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她知道乔仁钧对江言的照顾,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几年的感情抵不过顾照阳十来天的见面,换作是谁都心里难免嫌隙。
新年的假期快要结束了,他们也即将正式开始在中国的业务,乔仁钧和江月两个人都忙碌了起来,每天的电话会议几乎一开就是好几个小时。
江言倒也并不苦恼,他是个很独立的小朋友,虽然还带着些小孩的粘人天性,但比起同龄的儿童来说,心智和语言发育都要好上许多。
电话打进来的时候顾照阳正冷着脸坐在会议室最前端的位置上,他瞥了眼手机,伸手拿起手机似是不敢置信地仔细确认了屏幕上显示的号码,随即起身往会议室外走,“紧急事情,休会十分钟。”
江月几乎从未给他打过电话,前几年是,这十几天也是,顾照阳步子有些急,几乎是推开楼梯间门的瞬间就接通了电话,他清了清嗓子,“什么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小男孩清脆的声音透过听筒传了过来,“你好。”
顾照阳无意识地弯了嘴角,声音也变得温柔了许多,学着江言的语气回复他,“你好。”
江言思索了一下,“你能不能带我去开赛车?”
其实他也不知道开赛车是什么,前一晚在电视上看到了比赛,努力地认出了这俩字以后就记在了脑袋里,他就是想给顾照阳打电话,随便找个理由。
“可以呀。”顾照阳笑着,他不知道怎么,他总觉得江言与他有些说不清的缘分,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小孩子的人,大多数时候只觉得他们聒噪让人头疼,但江言每每说话,他都会有些不受控制地弯起嘴角,心里软呼呼的。
他迅速地结束了会议,所幸他平日在公司里原本也不是喜欢拖泥带水搞些表面功夫的人,倒没有人觉得他这举动奇怪。
车子往酒店开的路上吴霁的电话打了进来,顾照阳按了接听把手机扔到了副驾驶上,“怎么?”
吴霁沉默了两秒,“什么怎么怎么。”
他在电话另一头翻了个白眼,“我不听说江月回来了。”
顾照阳嗯了声,吴霁已经习惯了他这祖宗脾气,“我听人说她抱了个孩子回来,怎么回事啊?”
电话里一阵沉默,吴霁叹了口气,“行了行了,有些话不说了,说得你自己耳朵里估计都要起茧子了听的。”
他停顿了下,一句话说的欲言又止,“但是哥,你,这会儿不比以前了,人都结婚生孩子了。”
见着顾照阳一直不说话,吴霁嘚吧了两句自觉无趣就挂了电话,车里非常安静,顾照阳一路绿灯开到了酒店门口,他坐在车里给江月打电话,说是要带江言去赛车玩。
江月刚开完一个视频会,听着顾照阳的话疑惑地转过头看向已经自己跑向玄关坐在板凳上等着换鞋的江言。
江言晃悠着两只小脚丫,“妈妈,我出门。”
直到下午她为了找一个工作电话翻看通话记录才发现了早上江言拨出去的那一通电话,乔仁均坐在她旁边修订会后的材料,回头看着她挑了下眉,意有询问,江月笑着摇了摇头没说话。
江言当然是没法赛车,顾照阳带着他去了市区的一个蹦床公园,从中午一直蹦跶到天黑,回程的路上刚上车就睡了过去。
江月站在酒店门口,穿了一身浅色真丝的职业裙装,披着一条厚重的深蓝色的披肩,顾照阳把已经完全熟睡的江言抱下车,绕了半圈送到了江月面前,江月伸手接过江言跟他轻声道谢。
她一直没有直视顾照阳的眼睛,动作间的躲避也十分明显,顾照阳被吴霁那一通电话搞得一下午都有些心烦意乱,他嗯了声,“那我走了。”
江月点了点头,“路上小心。”
他有些不知道如何面对江月,其实顾照阳知道,他对江月的感情是十分复杂, 复杂到现在他自己都不知道对于江月的喜欢、怨恨、委屈种种究竟占比几何。他一直在跟江月闹脾气,他控制不住地话里带刺,指望着江月能够像小时候一样察觉到并且包容他的那些小情绪。
但时间也过去了一阵,江月并未有什么变化,其实他也知道,两个人都是接近三十岁的成年人,依旧执着地幻想着对方体察自己的情绪并无道理。
吴霁的电话彻底挑破了他那些自欺欺人的幻想,轻而易举地摧毁了他那一晚坐在路边抽了半盒烟才搭建起来的幻想,他想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她结婚了,她生育了一个可爱的孩子,这些顾照阳都不在乎。
他一直不敢面对只是,她根本不爱他。
顾照阳的车子开的很快,一路开到了城区之外,原本张行的那个农庄已经转让了,张行前几年回了老家,他再也没有见过,所幸这片农庄的新主人并没有改动什么,只是不温不火地继续维持着原本的经营。
他熄了火,车窗被他放下了大半,夜晚的冷风顺着吹进了车里,顾照阳想,好像所有人都在告诉他江月并不爱他。
包括江月本人。
他从驾驶位旁边的抽屉里摸了烟出来点燃,眼前的景象被弥漫的烟雾渲染得逐渐模糊,他想起了最后那次去美国的时候,刚落地就赶上几年不遇的大雨,他站在机场外的路边等待着江月,雨幕也是像这样模糊了他的视线,江月开着那辆白色的轿车缓缓地停在他面前。
他把行李塞进后备箱,坐上车的时候头发上的雨水已经汇成了水滴,吧嗒吧嗒得落在车里的垫子上。
那次他离开的前一天正好赶上那一区中国留学生的聚会,他也是那时候遇到李政的,江月喝了些红酒,耳朵红了一圈,脸色倒是依旧如常。
顾照阳与这些并不认识,他本就不是擅长社交的人,在里面待了会儿就出来透气,叫不上名字的男人给他递了根烟以示友好,他撇了眼屋里,确认江月一时不会出来才接下。
男人是江月的同学,跟他讲起江月在学校的事情,说她大多时候也都是一个人,并不喜欢参加这些聚会,顾照阳低着头抽烟,只是偶尔应答。
我觉得她很漂亮,男人说这句话的时候顾照阳的头才抬了起来,他把烟头扔到泥土地上踩灭,抬眼看着男人没说话。
聚会结束的时候江月果然已经有些醉了,红酒的酒劲儿在几个小时后才开始逐渐显现,他站在江月身后看着她与人挥手告别,转过身扯了下他的袖子,“走吧。”
聚会的地方离江月家不远,两个人慢悠悠地朝回家的方向走着,顾照阳话并不多,就耐心地跟在江月身后。
江月问他家里的事情,问他陈昱珩,问他以后有什么打算,顾照阳都只是简单地回答,等着江月问到学校门口那家面的时候他才缓慢地停了脚步,他问江月,为什么不问问他。
江月回过身,她站在窄窄的绿化带边缘上,因为酒醉的关系站得并不稳当,脑袋微微歪着,她笑着说她已经问了啊,从机场回来的时候就关心了他的生活。
“问我想不想你。”
顾照阳这么说,江月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她笑了声,依旧是那副哄小孩的语气,她说那你想不想我。
天色阴沉,前些天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雨,空气都湿润得有些黏腻,他紧紧地抿着嘴唇,没说话只是迈开腿径自往前走。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跟江月置什么气,只是,他的情绪确实有些失控。
江月摔倒的时候他还没走出几步,他回过身,江月正双手撑着地面试图自己站起来,她穿了件浅色的t恤,上面沾了些湿润的泥土,牛仔裤则几乎大片都已经被泥水染脏。
顾照阳走到她面前的时候人已经站了起来,她仰头冲顾照阳笑了下,“没……”
话没说完人就被抱了起来,顾照阳不说话,只是抱着她往前走,江月原本还想着说些什么,思考的时候就晕沉沉睡了过去。
许是红酒的后劲在睡眠的过程中完全被发挥了出来,到家的时候江月已经彻底睡了过去,顾照阳折腾了好一会儿才给人喊醒,他把自己的t恤拿出来放在她手边,又打了盆热水拿了毛巾。
江月租了一间四十多平的一居室,用一个浅木色的柜子隔开了客厅和卧室,她在卧室折腾的时候顾照阳收拾完自己就坐在柜子另一边的沙发上等着,听着没动静了才起身走了进去。
他收拾了被江月搞得一塌糊涂的地面,再回到卧室的时候江月已经缩成了一团,头发乱糟糟的睡在小床的一角。
顾照阳坐在床边,扯过来毯子给她盖上,沉默地看了会儿便走去外面的沙发上窝着。
他睡觉很轻,江月刚下床他就听到了动静,他以为江月不舒服,起身赤着脚便往卧室走,江月的酒完全没醒,迷迷糊糊的,倒是能认出来他。
江月走去客厅打开冰箱拿水,顾照阳跟在她身后伸手虚扶着,江月喝了口水转过头看他,“你今天要走吗?”
顾照阳眼皮微颤了下,嗯了声,江月拿着水杯的手垂了下来,她仰头笑着跟他说,“你走以后就又剩我一个人了。”
顾照阳脑袋里一直绷紧的那根弦好似被人重重地拨动了下,他一双眼直直地盯着离她只有十多公分的江月,无意识地向前挪动了一小步,这是个极具侵略性的动作,把人完全控制在了他身体所形成的范围之内。
江月的脑袋在酒精和深夜的作用下变得迟钝,看着缓缓靠近的顾照阳也花了几秒钟才恢复了运作,她偏过头想躲,却被男人滚烫的手掌阻止。
她从未像这一刻一样感受到顾照阳的,作为男人的气息,男人只需要一只手便可以控制她的脖颈。
顾照阳问她,你不想我走是不是?
江月没有说话,伸手抓着顾照阳的小臂想要让他松开,却丝毫撼动不了男人的动作,他又重复了遍,姐,你不想让我走对不对。
他的语气很轻,像是询问,又似乎更像是恳求,恳求着江月能给他一些肯定的答案,或许江月自己直到很多年以后都仍未意识到,顾照阳这么多年,一直等待着的,不过就是从坚硬的石壁缝隙中透出来的一丝光亮。
吻上江月的那瞬间,顾照阳恍然有些不真实的感觉,他好似回到了刚被蒋磊带回大院的时候,江月站在他对面冲着他笑,问他是否适应这里的气候。
他抓着江月后颈的手在瞬间就失了力气,可江月并未逃开,她脊背靠在冰箱上,顾照阳有些怔愣,他缓缓退开,又轻轻在她唇上啄了下。
江月很乖巧,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身上几乎没什么力气,顾照阳揽着腰把双腿发软快要站不稳的人捞了起来,她比在国内的时候胖了些,身上软乎乎的。
顾照阳问她,姐你爱不爱我。
但他好似也并不强求江月的回答, 只是一边亲吻一边重复着这个问题。
许是夏季的夜晚短暂,但等着天色微白的时候江月已经哑了嗓子,汗珠顺着她的微微拱起的腰际向两侧滚落,落在棉质的床单上洇成了一块块暗色的痕迹。
江月体内的酒精也随着汗液逐渐消退,顾照阳不断地亲吻着她的脸颊,他说姐,我爱你。
江月想她一定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