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四眼獒王（下）
四眼既捕不到猎物，也挖不来木薯，每日里都靠我养活，颇为汗颜，便提议说要和我结为诺库兄弟，许诺说以后回到了染血之地，要如何如何报答我之类。我倒不在意这些，心想我也不是要图你什么，便以自己尚未成年推掉了。
这一路依然是走走停停，等快到了上弦月时，我们终于踏上了图腾山，图腾山已是向阳之地的边界，过了图腾山便是染血之地了。四眼此时正站在山脊上遥望东南，我看他眼中有光，似要化成实质；我观其神色睥睨，似要食海吞山。
我忍不住问道：“四眼，你真是染血之王吗？染血之地真的遍地长满了猪腿吗？”
“跟你说到了染血之地不要叫我四眼，要叫我四眼獒王阁下，不然会被我凶残的手下撕成碎片的。”四眼依旧是那一副睥睨的模样，他也不看我，只是昂头看着远方，理所当然的说道。
“这不是还没到呢吗，而且我觉得你在吹牛耶，你连兔子都不会抓，你怎么可能是獒王呢？”我忍不住问出了自己的疑惑，最近跟四眼搭伙的这些日子，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我遇见了四眼两次，他都差点被饿死。因为四眼空有一身强壮的体格，却几乎没有任何狩猎的技能，甚至连寻踪觅迹等一些山林中生存的常识都不知道。
“獒王不需要会捕猎，獒王只需要打架厉害就可以了。”四眼依旧理所当然的说道。
四眼的说法让我匪夷所思，我讽刺道：“打架能当饭吃吗？我怕不是要跟着你去染血之地要饭吧？”以我从小接受的教育，我完全不能理解四眼的逻辑，我阿父也是狼王，虽然阿父也很能打，但是阿父最厉害的并非战斗力，而是丰富的狩猎经验，卓越的生存智慧，以及优秀的指挥协调能力。有阿父在，狼群总能逢危化吉，也能通过合作捕获大型猎物，就算白灾来临，阿父也能带领狼群找到各种食物。所以在我的眼中，狼王应该是智慧的，博学的，有前瞻性的，狼王应该是狼群的大脑，而不是肌肉。可看四眼的样子，感觉肌肉都已经长进了脑袋里。
四眼听到我的讽刺，终于回头看向我，眼神就像毛毛看那些从来没有走出过灌木丛的矮脚鸡一样，不屑的说道：“开什么玩笑，我生来便是四眼獒王，身价百万，岂能要饭？想当年，我的仰慕者能从阿戈斯城排到渤海湾，为了……”但说了一半，四眼又仿佛忽然想到了某些并不愉快的经历，便不再说了，只是皱眉看着远方，一脸苦大仇深的陷入了沉思。
我并不能理解身价百万的概念，想来应该是能换很多猪腿的样子。但看着四眼愁眉不展的样子，我总觉得他骄傲的话里有着些许心虚的味道，我忽然对前往染血之地后的生活开始充满了担忧。
四眼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脱离了沉思的状态，跑去叼了几块圆石，简单的围了个祭台，又把我也叫了过来。我正疑惑他要做什么，只见四眼一口咬破了自己的前掌，趁着鲜血横流之际，猛地把前掌拍在祭台的圆石上，留下了一个血掌印，然后大声说道：“我，阿林泰，愿与北月结为诺库兄弟，从今以后，有难同当，有福同享，生死不弃。”说完，四眼便看着我，等我也留下血掌印后念誓词。
我从未经历过此类事情，一时间有些懵，也有些犹豫。
四眼看我半天没有动作，气的一脸的长毛都抖起来了，说道：“怎的，贤弟是看不起为兄？还是觉得为兄蠢笨，不配与你结拜？”
我心想你这话说的，不是一回事么，嫌弃你笨不就是看不起你吗？不过想想最近跟四眼的相处，这家伙除了不会捕猎，倒也没什么不良嗜好，虽说个性有些骄傲，但与我相处颇有分寸，可见也是个心有底线的獒犬。而且，我也从来没有跟人结拜过，倒是听阿父说他跟阿吉、铁头他们结拜过，想来与人结拜应该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我又想，原来四眼的名字叫阿林泰啊，那我是用北月还是向阳好呢？我这边做思想斗争，四眼那边已经气的鬓发炸起，对我怒目而视，估计我要是拒绝他，他定是要马上跟我见个生死了。
既然想通了，我便也不犹豫，也是一口咬在自己的前掌上，在另一块圆石上留下一个血掌印，大声说道：“我，北月，愿与阿林泰结为诺库兄弟，从今以后，有难同当，有福同享，生死不弃。”
四眼看我拍下血掌印，又说完誓言，瞬间变得喜笑颜开，一巴掌拍在我的肩膀上，说道：“哈哈，好兄弟，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你放心，为兄绝不是为了占你便宜才跟你结拜，等到了染血之地，必定让你知晓为兄的手段。”我心想，这话结不结拜你都说了一路了，但毕竟刚结拜完，我也不好意思还跟四眼在言语上继续纠缠。
既然到了图腾山，我便准备上山给今天找些吃食。跟四眼打了声招呼，就径直往山上掠去。最近我的饭量依然在稳定且持续的增加，竟有些向四眼靠齐的倾向，也不知是不是被四眼影响了？难道这就是阿父说的近朱者赤？我颇有些恐慌，我以后可是要做狼王的，如果跟四眼一样把肌肉都长进了脑子里，那可怎么办？
正在胡思乱想着，前方林中忽然一阵骚动，一只小狍子仿佛被什么追赶，从林中冲出，慌不择路的朝我扑来。我来不及感叹自己的好运气，迅速飞身扑向小狍子。
在那短暂的一刹那，时间仿佛凝固，一切都变得异常安静。我身在空中，小狍子也身在空中，我的四识五感一瞬间竟提升到了极致，我几乎可以看清楚小狍子的每一个动作，每一根毛发，以及身上沾染的每一片雪花。
我感觉自己仿佛打开了一道神秘的大门，释放出了某种天性，一股莫名的力量自我眼中冲出，并瞬间没入与我在刹那间目光交汇的小狍子的眼中。
就在这一刻，我的四识五感立刻又回归了身体。我竟忽然感觉身体似乎有些空，上一刻五感充盈的我本以为可以在空中抓住小狍子，然而五感的忽然回归，让我在这两种极致反差中有些措不及防，一瞬间的愕然让我与小狍子擦肩而过。
可如今的我一日强过一日，再也不是当初被雪兔戏耍的幼狼，我可是能将阿父的信仰之跃都练得纯熟的精英少狼。我两条后腿在将将落地的瞬间，便再次发力，身体在空中一个翻转，强行扭转了方向，再次向着小狍子扑去。
小狍子却没有给我这次表演的机会，他忽然直挺挺的从空中掉落。就这么一动不动的躺在了地上，变成了一只无知无觉的傻狍子。似乎就在和我对视的那一瞬间，便被我身上的某种力量扼制住了灵魂。
我不禁想起了上次那只刚出洞口的雪兔，也是在风雪中与我对视了一眼，便傻呆住了。难道这竟不是偶然，而是我的特殊能力？
根据上次的经验，我知道这个僵直的时间并不长，便赶忙将躺在雪地上的小狍子叼起，果不其然，小狍子刚吃痛就又恢复了活力。
我此时心中如翻江倒海般炸了锅，任凭小狍子在我口中挣扎，我都无动于衷。
我开始仔细回忆上次挖木薯时抓到那只傻子雪兔时的场景，仔细想想，似乎确有和今天类似的感觉，只是那天感觉不是很强烈，所以被我忽视掉了。而今天则不一样，今天太明显了，先不说我自身四识五感提升时的感觉，只说今天这个小狍子仅仅被我看了一眼，就从空中失魂落魄般掉了下来，这就不是一匹正常灰狼该有的能力。
我不禁开始重新审视自己，自己最近吃的有点多，长的也有点快，好像确实有点不太正常，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