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远嫁
声音是从旁边苏毓的院子里传来的。
苏檀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随即脚步一转，往她的院落走来。
刚靠近院门，便见苏毓一脸愠怒的模样，正在到处砸东西，她身后紧紧跟着一群仆妇，硬是拦都拦不住。
苏檀在院门口一侧站住，看好戏一般的眼神静静看着她发疯。
她对这事儿已经见怪不怪了，从前苏毓一遇到不顺心的事儿，就要这样发泄一顿，甚至有时候还会无端将火气撒到她身上来。随便寻个由头找她的茬，偏偏府里无人敢管。
有一回苏毓污蔑她偷窃了一对珍珠耳铛，跑到她院里去又吵又闹，逼着她交出来，最后是她在周氏房外跪了一个时辰，才算了结了这个事儿。
岑氏带着人脚步匆匆赶来，见着苏檀站在院门外，微微一愣，道：“三妹妹，方才听门房报说你回来了，正找你呢，没想到你在这儿。”
苏檀问道：“嫂嫂，二姐姐这是怎么了？”
岑氏看了正在发疯状态中的苏毓背影一眼，轻声说道：“二妹妹的婚事有着落了，母亲的一个远房亲戚捎信来，说是扬州通判有个庶子年方二十，人长得周正，尚未婚配。你也知道，母亲正为着二妹的事儿操心，相看了多家皆不满意。扬州通判门第不低，母亲又一心要为二妹找个官家子弟。两家刚刚交换了八字，请人看过了说是八字相合。”
“扬州通判？”
通判是正六品官员，扬州又是江南富庶之地，这倒是是桩不错的姻缘。
不过苏檀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扬州是出了名的出美人的地方，通判之子在当地应该不愁婚事，为何要舍近求远，跑到千里之外的登州求娶商户之女？
何况苏毓如今的名声不太好，通判府肯定是要提前打探女方情况的。
岑氏有些头痛地叹了口气，“本是还未定下来的事，二妹妹不知怎么听说了此事，又哭又闹的，抵死不肯远嫁。”
这时候，正在发疯中的苏毓也看到了她们，目光在苏檀脸上转了一圈，举起手中的茶盏狠狠甩了过来。
茶盏在苏檀脚下裂开，里面的茶水四溅，冬儿及时挡在苏檀身前，那些茶水一滴不剩全泼在了她的身上。
“苏檀，你还敢回来？”苏毓双目喷火。
“几日不见，二姐这脾气是愈发的大了。”苏檀掏出袖中帕子，递给冬儿，望向苏毓的目光中满是讽刺之色。
“你是回来看我笑话的？”苏毓被她的目光刺痛，恼恨异常。
她几次在苏檀手里吃了不小的亏，也长了记性，这次倒是没有一见她就扑过来。
“二妹妹，亲事还未定下，你有什么想头可以同父亲母亲诉说，这样闹腾下去也不是办法。”
岑氏对苏毓的事儿十分头痛，全府上下唯有她最不让人省心。
如今已是深秋，再有一个月便要入冬，苏毓也即将要迎来她的十八岁生辰。眼瞅着她的两个妹妹都已嫁了出去，她却还待字闺中，好好的亲事又遭退了婚，周氏心急如焚，生怕自己这个千娇百宠长大的女儿嫁不出去，更怕她嫁不了好人家。
好不容易碰上了扬州通判家的公子这样好的一桩姻缘，周氏托人打听过后，生怕通判家反悔，恨不得将亲事赶紧定下来。虽说是远嫁，周氏亦有不舍，但为了女儿的终身大事，她不舍也得舍了。
苏毓跑到她跟前闹腾，反倒被一向宠溺她的周氏狠狠骂了一通。
至于苏沐苍那儿就更不敢指望了，他一心攀龙附凤，女儿不过是他手中结交权贵的筹码，两个庶女为了利益能够毫不眨眼的送出去，轮到嫡女这儿未必就多上几分父女之情。扬州通判府若是有意，他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拒绝？
父亲母亲都想让她远嫁，苏毓满肚子委屈无处诉说，眼见苏檀一身云锦华服站在自己面前，光彩耀人，苏毓心里恨意更盛。
云锦珍贵，她也只有为数不多的两三套云锦制成的华服，平日不舍得穿出来，今日非年非节的，苏檀穿着这样一套衣服跑来她院里晃悠，这分明是在同她炫耀。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现如今苏檀已经不是那个她可以肆意凌辱的苏家庶女了。
她从苏檀这里讨不到半分好处不说，还会将自己给搭进去。
羞恼之下，她想起母亲多次同她说过遇事要动脑子，不能只逞强。
苏毓脑子里灵光一闪，忽然就换了一副笑脸，“三妹妹，从前都是我不是，姐姐在这儿跟你赔个不是，希望你不要记恨我才好。”
岑氏跟苏檀面面相觑，不知她这又是抽的哪门子疯。当然，她们绝对不会认为苏毓是突然转了性子了。
“二姐姐，你莫不是中邪了？”苏檀皮笑肉不笑道。
她二人的恩怨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苏府里无人不知，苏毓这强行挤出来的笑容让她心里一阵恶寒。
“妹妹，姐姐是真心向你道歉的。”苏毓说着，向苏檀跟前靠近了两步，忽然伸手抓住了苏檀的胳膊。
“二姐，你做什么？”苏檀心中警醒，快速甩开了她。
明明力度不重，苏毓却一声尖叫，身子向地上倒去，膝盖恰好磕在了一堆碎瓷片上。
又是一声更加凄厉的尖叫声。
这会儿却是真的了。
苏毓身后的仆妇快速围过来，苏毓的裙子上已然洇出了斑斑血迹。
她何时遭过这样的罪？剧烈疼痛之下，眼泪瞬间便流了下来，使她看起来更为楚楚可怜。
“三妹妹，你为什么要害我？”
方才事情发生的太快，苏檀与岑氏等人皆未反应过来，此时苏檀回过神来，仔细一想便知道自己被苏毓陷害了。
只是，她不明白苏毓这种一向鲁莽的人，什么时候学会陷害别人了。
虽然，这方法并不高明。
岑氏虽未看清方才是怎么回事，但她也察觉出了不对劲，“二妹妹，你腿受伤了，先去屋里处理一下伤口要紧。”
苏毓眼见苏檀沉着一张脸不说话，泪珠滚滚而下：“三妹妹，我知道我从前得罪了你，你心里记恨我，只是我们是亲姐妹，我要是毁了容，你就能安心了吗？”